這句話,什麼意思?
他今夜所思所想,全是長歌之死和當年舊事,本就恍惚不知所已,如今想起釋一暗示之言,立時將身周諸事忘卻,仰首向天,沉默思索,渾忘記身在何地。
“呼!”重物砸下的風聲。
卻是有人悄悄靠近,用木板從他背後當頭砸下。
蕭玦沉思中頭也不回橫臂一揮,木板被碰的砸開,練武之人反應敏捷,不需注意也會有應急的自動反擊,區區暗襲,何嚐在他眼下?
木板被砸開,卻有淡淡煙霧彌散。
甜、香、帶一點淡淡的腥味,那腥味卻不難聞,反倒有種野性的旖旎的勁道,仿佛能挑起內心深處最為原始的欲望。
蕭玦心中一緊,立即閉氣。
卻已遲了。
眼前景物浮蕩,幻影重疊,飛簷倒掛,星河奔來,全身的力氣恍如被突然抽空,連手指都軟如飴糖,觸著什麼都是軟的……飄的……灼熱的……
蕭玦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猛一轉身,一拳擊在先前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片上,鮮血噴出,疼痛之激,立時逼得昏亂的神智霍然一醒!
時機稍縱即逝,蕭玦怎會白白流血?
隻那麼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撲至暗襲之人麵前,手指刷的扣住他咽喉!
這人正是先前冷靜指揮大家呼喚護衛的師爺,剛才他趁蕭玦出神,以木板暗襲,此人奸狡,知道木板不可能襲擊到蕭玦,便在木板縫間夾了迷香的袋子,蕭玦擊碎木板,迷香被擊開彌漫,立時中計。
其實他若不是今日恍惚過甚,心神全在長歌之死之上,便是這等伎倆,也難傷他分毫。
這師爺見計策得逞,正自暗喜,不想對方如此神勇悍厲,中了平日裏可以迷倒十個大漢的迷香,竟沒有立即倒下,反以血肉之痛激發煞性,反撲而至立時便要置他於死地,他何曾見過這般勇悍之人來著?早嚇倒在地,荷荷連聲拚命躲讓。
有人猛撲過來,拽著蕭玦便向後拖,蕭玦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手指扣上咽喉卻無力下按,再被這一拖,隻覺腦中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然而手指猶自緊緊扣住師爺咽喉。
撲過來的是薑川允,他滿麵蒼白的意圖拖開殺神,不想蕭玦手指扣得死緊,師爺雙眼上插口吐白沫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這一拽,更是殺豬般的從喉嚨裏溢出嗚咽,薑川允趕緊放手,又去扳蕭玦手指,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手指扳開,而師爺咽喉上,已經留下兩個青黑的指印!
兩人坐倒在地麵麵相覷,雖說終於搞倒了這殺神,鬆一口氣,可是蕭玦的殺氣狠悍實在驚人,兩人俱都在對方目中發現驚恐震撼之色,兩股戰戰,一時竟至站立不起。
他兩人今日災星照命,哪裏知道眼前麵對的是何人,當年蕭玦縱橫沙場,正是以勇悍無畏精通兵法著稱,戰神之名驚動天下,敵軍聞風辟易,若非今日情形異常,他心神崩摧易為人所趁,否則就算不論身份,也哪輪得到這兩個惡心東西來欺負?
半晌,那師爺勉強爬起來,攙起薑川允,低低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說什麼呢,胡師爺,”薑川允抹一把虛汗,恨恨道:“是你救了本公子——這小子,夠狠!娘的,逼我吃痰!我今日不整死他,我不姓薑!”
他盯著蕭玦看了半晌,想起剛才惡心的吞痰,惡從心底起,惡狠狠踢了蕭玦一腳,想了想,忽地拉開褲子,獰笑道:“逼我吃痰——我逼你喝尿!”
“慢著,”胡師爺突然一伸手,虛虛一攔。
“嗯?”薑川允斜斜的瞟過去,“你以為救了本公子,就可以對我發號施令?”
“學生怎敢?”胡師爺急忙躬身,老鼠胡子動了動,沉吟道:“學生是想著,此人此時人事不知,便是折辱他他也不知道,有何意思?這人傷我們這麼多人,又侮辱公子,區區折騰,怎能消心頭之恨?今日公子蒙恥如此,不逼得他滅門絕戶,又怎麼能重振公子威名?”
“你說得是,”薑川允想了想,係回褲子,“現在一泡尿倒是便宜他了,對,他今日殺了人,將他送官,刑部大牢裏大刑伺候了,抄斬前我再去請他喝尿!”
他手一揮,招呼那些縮在一邊的公子們,“郢都府尹也該派衙差到了吧,你們都好好作證,日後好好招待這位‘英雄’!”
“杜府尹和薑尚書交情可是很一般啊,”胡師爺陰測測打量著蕭玦,“還有,公子你不覺得。這小子雖然衣著簡單,但是氣度非凡,並不像是草莽出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