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歌本想來府中做下人,又覺得下人未必能接觸到蕭琛,倒是門下清客,聽說常得到蕭琛另眼看待,是以改了主意,至於蕭包子為什麼會出現----因為他死活不肯放秦長歌走,堅決要和娘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秦長歌很懷疑,上刀山下火海是假,跟著娘好玩又刺激才是真。
兩人大搖大擺的進了偏堂,遠遠聽見一堆人在大肆談笑,有個尖利嗓子道:“鄞成公主那個駙馬爺,生得粉團兒似的,那時我見過一次,當時就說好兔兒爺的資質!你們看看,我眼光沒錯吧?西府大街公主府,養了一窩兔子!”
哄堂大笑,有人怪聲怪氣吟道:“一溪幽澗芳草潤,兩團玉蒲瓊柱滑----這其間的妙處,東方兄你這輩子是別想的囉。”
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秦長歌皺了皺眉,心道這些所謂的飽學士子,論人陰私也罷了,還出語下作,蕭琛養得他們太舒服了,真該打發到玄天門去修城牆,累得要死要活就沒力氣飽暖思****了。
卻聽大笑聲裏忽有一人冷冷道:“無恥之尤!”
笑聲突止,如被利刃齊齊切斷,寂靜裏有種無言的尷尬。
偏偏還有人在一片寂靜中好純潔好無辜好清晰好奶聲奶氣的問:“爹,什麼是兔兒爺啊。”
“哦,兔子他爺。”
“兔子他爺養一窩兔子?”
“對啊,”秦長歌笑眯眯的彎腰摸兒子大頭,誇讚他非常及時的好學不倦,“告訴你一個哲理,關於兔子的----養著不如瞅著,瞅著不如偷著,偷得著不如偷不著!”
這回的沉默簡直可以說是死寂了。
半晌有人蹬蹬蹬衝出來,一眼看見門前的兩人,一怔之後罵道:“哪裏來的小子,找死麼?敢在趙王府門前撒野!”
“撒野?”秦長歌微笑,“閣下是趙王否?”
“此處為閣下府邸否?”
“那閣下是此處守門人?”
“……我是王爺親自延請的清客!”
“哦----”秦長歌笑若春風的踱過去,撥開那男子便向屋裏走,和聲道:“你是清客----我很快也要是了,我無論怎麼撒野,也隻有趙王可以責我----你?東方兄,你還是去研究你的兔子去吧。”
她漫不經心的長驅直入,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照壁後在她進門後拐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身妖紅雲錦華麗霞彩,卻不抵他容色妖魅流光,他遠遠的似有若無的瞟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後那個跟屁蟲,目光如風過漣漪般晃了晃,露出一絲絕豔的笑意。
他身後的管家打扮的男子,微微俯身,神情恭敬的笑道:“不過是一盞燈,您隨意打發個下人來就是了,或者咱們府裏給您送去,哪敢勞動大駕親臨呢。”
日光下玉自熙容華極盛豔色奪人,笑容卻迷離幽魅若有深意,“老劉你錯了,本王的燈,向來不假他人之手,若不是你府裏這位巧手慧心做得好樣式,合了本王心意,本王也不會來找她。”他舉起手中未點蠟燭的燈,細細端詳那精巧奇特的形狀,似笑非笑道:“這是燈,但這又豈止是燈呢……”
不再理會一頭霧水的管家,他徑直出了門,王府外泥塑木雕般站著兩列精悍的府衛,名貴銀錦外罩東燕出產的雲紋鐵鎖子甲,威風煞氣逼人眼目,見到他,刷的施下禮去,再同時起身,蹬鞍控韁,齊齊騰身上馬,鏗的一聲動作整齊利落一毫不差,極具力度和美感,馬弁撞擊鞍韉的清越之音遠遠傳出去,竟然也隻有鏗鏘一聲,路過的百姓,俱都轟然喝采。
而護衛正中金鞍玉轡的一匹高駿白馬下,小廝早已俯身而跪,玉自熙懶洋洋踩著他的背上了馬,卻並不立即離開,微微偏首看了看王府偏門,想了想,又是媚然一笑,道:“走罷。”
十八聲鞭響宛如一聲,撩起的光影整齊劃一,十八人齊齊策馬,瞬間煙塵滾滾怒馬如龍,驅馳而去。
偷窺的人帶著滿意的笑意離去,鬧場的人的考驗卻還尚未開始,秦長歌進入屋內,一眾敵視的眼光齊齊射來,這些人畢竟不比真正的下人,知道剛才那番話給外人聽了去,終究有辱斯文,是以也不敢發作,隻將陰冷的目光衝著進來的人狠狠挖著,秦長歌視若不見笑意如常,一眼掃過,見屋角一男子背對眾人負手而立,似乎正在生氣,想必就是剛才那笑謔之中,怒極責罵無恥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