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去年的深秋季節。那夜風很涼,我與舅舅把大片魚網撒進湖裏。黑魚沒有打到,卻打到了顰兒。她還活著,我們帶著她回家。她醒後一句話不出。問她叫什麼,住哪裏,她都似是聽不到。我們先還以為她是個啞吧的。她躲到牆邊,不說話也不吃飯,似是想把自己餓死。我們怎麼勸都是枉費。”
霍鏡寒聽得揪心,仿佛親眼所見。睜開雙眸轉過身來看著玉燕:“那後來呢?”
玉燕仰頭望著天,追憶著往事:“我與舅舅每日都要出門打魚,顰兒和舅母呆在家裏。有一日,我們回家後發現房子幹淨了一些,淩亂的東西也整齊了。起初還欣喜的以為舅母身體好了些能下床了。進了屋內看到舅母仍奄奄一息時,又看了一眼依舊坐在牆角一動不動的顰兒。明白是她做的。那日晚上她便與我們同坐一桌開始吃飯。
可能是我們不在時,舅母跟她說了什麼吧!她開始在屋內走動。之前隻是在我們出門後悄悄的幫我們收拾東西。後來當著我們的麵也動了起來,雖然那裏還是一言不發,我們也依然以為她是啞吧。
後來舅母死了,臨死前把她叫到身旁,吃力的說了幾句話後便咽了氣。顰兒當時哭了,對著舅母點了點頭。”
霍鏡寒忙問道:“你舅母說了什麼?”
玉燕舒了口氣,不緊不慢道:“舅母說,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事情,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人鬥不過天,天要你的命,你不想給都不行。她很想活著,可是已無力回天。可是顰兒不一樣,她年紀尚輕,可以大難不死,便更要珍惜撿回的這一條命。隻要走過了那道坎兒,就會發現,身邊的那些其實都不值不提。千山萬水走來,回頭望,身來原來隻是一場雲煙……她睜大著眼睜,緊拉著顰兒的手,似還有許多話要說,可最終沒能說出便撒手人寰。”
霍鏡寒一聲歎息:“你舅母道看得透徹。”
玉燕淡淡一笑:“舅母本是富家千金,是個才女。我認識的字都是她教的。因與我舅舅相戀得不到家人同意。兩人便私奔了。後來舅母思鄉情切,漸漸便得了病。”
“那顰兒之後便有了求生意誌了,是嗎?”
玉燕點頭。
“那你可知她的來曆?你救她的地方是在哪裏?”
玉燕搖了搖頭:“在蘭城與封國相隔的一個湖裏。我幾次相問,她都無意回答。要麼是岔開話,要麼是淡淡離開。顰兒這個名字也是我幫她取的。自古紅顏多薄命,想必她的經曆讓她不願去回想。”
“蘭城?我國的邊境之地。那條湖應該是兩國之界。”霍鏡寒心中歎息,轉頭望了玉燕一眼不再言語。
玉燕走後,霍鏡寒又走回了梨落苑。
院中,顰兒坐在石桌旁,一手托著腮幫,一手點數著桌上的梨花落瓣,似若星辰的明眸裏盡是迷茫。
一旁站著的末兒看到霍鏡寒,微微一禮後退了下去。
顰兒聽到腳步聲抬眸,看了霍鏡寒一眼後,緩緩起身行禮:“參見王爺。”
霍鏡寒目光溫潤,淡淡的一笑,坐到她的對麵,看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的落花,打趣道:“這道風景道是別致。”
顰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緩緩坐下:“王爺說笑了,這算什麼風景,很是無聊的。”聽剛才玉燕說過的話後,現在見了他總是有些不自在。
霍鏡寒卻是眸色一亮,笑道:“哦,那你覺得什麼有趣?”
顰兒想了一會兒:“似是沒有什麼是有趣的。”
“出去走走吧。你在這裏也悶了很多天了。今日天氣不錯,街上一定熱鬧?”
顰兒愣了一下:“街上?”明眸一轉,疑惑而又期待的看著霍鏡寒,“我可以去嗎?”
霍鏡寒淡然的一笑:“可以。你願不願意去呢?”眸中滿是真誠。
“好啊。”她欣喜的站了起來,雙手按於石桌上,半彎著腰看著他,臉上笑開了花。
霍鏡寒被她的舉止觸得一愣。看著她笑靨如花,神色興奮的樣子,自己心裏也跟著一陣輕鬆和愉悅。暗自一歎,隻見過她清冷如冰,沒想到她也有對什麼事打起興趣熱情的時候,還是如此可愛。不由得看著有些癡迷。
顰兒自知有些失態,忙緩了緩笑容,雙手垂於身前。被霍鏡寒的眼神也看得有些不自在。
霍鏡寒也意識到自己的舉止過於明顯,忙收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