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傾盆大雨忽然而至。

在忽明忽暗的暈黃色燭光下,躺在床上的傅非妃麵色蒼白如紙,她緩緩睜開雙眸,無奈的望著窗外豆雨打著芭蕉。須臾,外屋的爭吵聲愈來愈大,插聽見老年婦女如是說道:“王妃入夜時突然發病,眼下已是命懸一線,老奴在這跪下磕頭求求表小姐,與老奴前往淮陽王府救王妃!”這老婆子並不是說說而已,噗通一響跪在地上,又道:“老奴依稀記得當年,傅家在那場大火中被燒得幹幹淨淨,若不是王妃收留了表小姐”

“住嘴!老太婆你有完沒完,每次都拿這件事說事,你當我家小姐心地善良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好欺負是不?就算如此,我家小姐也已經還了,不計較我家小姐在被人收留的那段日子裏做牛做馬,這一年為救你家王妃割完左腕割右腕,如今已與紙片人無二,難道淮陽王妃是想要我家小姐性命不成?”身高稍低的丫鬟打斷老婆子的話,替自家小姐鳴不平。

老婆子經曆過風霜雪月,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女子,這種心直口快不會掂量的丫鬟她最不待見,細琢磨了番便一臉無辜的說道:“且不說王妃在表小姐無依靠時收留了她,表小姐也應該要顧及親情,明知道有法子救王妃,現在卻是袖手旁觀,他人還以為表小姐覬覦淮陽王妃之位已久呢!”

“你……你這個老不死的,愣是將白的說成黑的”

“常依,不得無禮!”房間裏逸出一道虛弱的聲音,常依立即閉上了嘴,轉身推門而入隨手便將門鎖上,親切的喊道:“小姐!”

“常依,扶我起來更衣。若是王妃姐姐因我遲去而丟了性命,那麼我這一生都無法心安。”傅非妃本就憔悴,多說了兩句便有些咳嗽。

此刻小姐自己都在生死邊緣,心心念念的竟是王妃的安危,常依真心替小姐感到不值,於是邊為小姐更衣邊勸說道:“小姐,三年前那場大火的作案凶手至今未明,舅老爺和王妃都不能洗清嫌疑,而且淮陽王妃之位本該屬於小姐。”

“常依,今後這話切不可再說,這世間沒有甚麼屬於與不屬於,一切都有它的命數,若是真與你說的那般,他們得到報應隻是早與晚而已。”

“小姐,可是”常依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心盡力服侍好小姐。

如以往一樣,傅非妃著一身素服,她踏出房門並未言語直接坐上了轎子,老婆子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色,暗歎這表小姐如此病怏怏的模樣倒是比之前更加妖嬈嫵媚了,旋即又恢複如常假裝關心道:“表小姐,你可坐穩了!”

“謝孟婆婆提醒!”

雨漸漸停息,一縷清風拂過,肆意的吹著簾布。

然而到岔路口時,老婆子領著轎子並未向西街口那座富麗堂皇的淮陽王府而去,確是朝著城東巫山的重家莊趕去。

傅非妃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裏,臉色越發沒有血色,呼吸也愈發弱了,撩開簾子本想讓孟婆婆跟抬轎的壯丁說聲慢些,卻發現自己身在荒山野嶺,本該在轎旁的孟婆婆此刻也不知所蹤,再怎麼反應遲鈍,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顫著聲音大喊道:“停轎!停轎!”

四個壯丁是置若罔聞,非但沒有停轎,速度反而越來越快,轎子裏的傅非妃磕撞不斷,在她閉上雙眼的那刻嘴角留下了一抹淒美的笑容,似乎在嘲笑這個毫無人性卻又無法擺脫的人間。

曉月在天空淡卻,黎明的曙光正悄悄趕來。

眼皮好重!

全身乏力!

危薇用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張古式添漆床上,上方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身上蓋著大紅金線牡丹吐豔錦褥,檀木幾上擺著一盞紫銅山鷹香爐,靜靜的吐著雲紋般的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