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山口佑亭少佐在升任艦長的時候,特意在興奮之餘,將自己的那雙舍不得穿的皮靴,找了出來,然後把它擦得錚亮錚亮的。因為他知道,艦長是代表著全艦艇的形象的,不能有絲毫馬虎,特別是軍容風紀上,外表上,更是要一絲不掛。
即便是戰爭狀態,也不能失去一個艦長所應該有的威嚴和儀表堂堂。別小看這個表麵上的威儀,它可是很關鍵,表明了作為一艘魚雷艇的艦長堅定的鎮靜,還有一種信心和威嚴,隻要是水兵看到了艦長這樣,都會把原來心裏所升起的那種惶惑和失望感,統統的驅趕掉。
現在,當水兵們看到新的艦長還有大副,二副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尤其是新艦長那筆挺的製服上,那銅質的徽章在夕陽下,閃閃放光,信心就由然而生了。盡管,這個時候,新艦長的錚亮的新皮靴上,被濺上了斑斑血跡,但是,威儀依然猶存。
皮靴上被濺上血跡,這讓山口佑亭艦長眉頭稍微的皺了皺,但是他馬上就舒展開了。血跡怕什麼?難道這不是戰爭的痕跡嗎?難道這不是光榮的標誌嗎?戰爭當中,血跡往往要比勳章要珍貴的多。
想到這裏,山口佑亭艦長一言不發的走到了排頭的那個赤著腳的水兵跟前,就是這個水兵的腳上,負了傷,還留著鮮血呢。“你的鞋子呢?”山口佑亭艦長問道。水兵把胸脯一挺,兩個腳再次發生碰撞,並攏後,大聲的回答;“報告艦長,我的鞋子是在滅火的時候,給燒壞了。”
“好樣兒的!”山口佑亭艦長點點頭,拍了拍眼前的水兵一下;“我為能夠擁有像你這樣勇敢的水兵感到驕傲!”那個水兵先是一愣,然後在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他黝黑發紅的臉膛上,塗抹得黑紅相間的道道,那黑的不用說就是硝煙留下的痕跡,那紅的說不定就是血跡。
“拿鞋子來!”山口佑亭艦長把手向大副片山雲次伸去說道。
“拿鞋子來!”大副片山雲次又將手伸向了二副九州列島。
“拿鞋子來!”二副九州列島又伸出手,對水手長小島二郎說道。
水手長小島二郎本來想再伸手向某一個水兵要皮靴呢,但是他想了想沒有這樣做。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水兵,他知道皮靴對於一個水兵的重要性。不過,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脫下了自己的皮靴,遞給了二副九州列島。
二副九州列島一聲不吭的又將皮靴遞給了大副片山雲次。接著,片山雲次大副又將這雙皮靴遞給了山口佑亭艦長。隻見山口佑亭艦長雙手接過這雙皮靴,然後蹲下來,親自將這雙皮靴給那個水兵穿上了。
這雙皮靴還帶著水手長小島二郎的體溫,溫乎的讓這個水兵都感動了。他默默的留下了兩行眼淚,看著山口佑亭艦長給他穿好了皮靴。用力的擦去了臉腮上的熱淚,然後大聲的說道;“艦長,你下命令吧!你現在就是讓我死都行!”
“光死是不行的,還要學會生存,尤其是在殘酷的戰爭當中,生存了,才能夠有打敵人的資本,不然的話,連命都沒有了,怎麼去進攻敵人呢?”山口佑亭艦長站起身,拍了拍白手套上的灰,說道。
好像他這句話,不僅僅是給眼前的那名水兵說的,而是給所有的官兵說得。此時此刻,黃昏當中的魚雷艇上,一片金黃色。這是夕陽的餘暉塗抹的效果。不僅是司令官號魚雷艇上被塗抹上了古銅色,就連水兵的臉上,身上都塗抹上了一層古銅色,看起來猶如一群雕塑一樣。
“水兵們!”山口佑亭艦長開始訓話了,他提高聲音對所有的水兵喊道;“後麵的戰鬥,就要靠我們來打了,就要靠你們來打了。而且,我們的魚雷艇被敵人的炮火所擊中,火力係統基本上處於癱瘓狀態,隻有一門自衛炮還可以進行戰鬥,但是我們這些人還在,我們都是戰鬥員,不管是我這個艦長,還是水兵,都是戰鬥員,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你們怕死不怕死!”
“怕!”
山口佑亭艦長以為他的水兵們要喊出“不怕!”呢,可是,他聽到的卻是一個字“怕!”大概這也是水兵們在遭到炮擊之後,在產生了驚恐的自然感覺所發出的一種本能的呐喊吧。這是真實的,不是虛偽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