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方才孩兒看您和梁左相交談了兩句,對方的臉色……似乎不大好,不知道父親說了什麼?”傅西辭思考了一下,用了一種比較委婉的措辭,其實哪裏是不大好,傅西辭簡直擔心梁左相會當場吐血,到時候要是一口咬定傅期然要氣死他可如何是好?
轎子裏的傅期然沉默片刻,再開口卻直接否認,道,“想必你是看花眼了吧,我看梁大人一臉喜色,高興得不得了啊。如今東宮已廢,梁大人高興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你是怎麼看出來他臉色不好的?”
傅期然輕哼一聲,道,“要不要回家讓你娘給你請個大夫來看看眼神啊?”
傅西辭:“……”
他無力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家父親是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了。隻是,他之所以會在父親麵前提到梁左相,也並非是無的放矢。按照懷王殿下的意思,即便太子被廢,這天大的便宜也不能落到豫王身上。
對於懷王殿下所說的那件事,傅西辭雖然無法得知整件事情的全貌,但是也可以管中窺豹,略知一二。
烏驪為何會無端向俞梁出兵,而且還同時陳兵在雲州一線,這可絕對不是吳王向宏良一時興起。更何況還是恰逢大銘和北齊之間衝突日盛的時候?
有人想鉗製住大銘境內的兵力,讓懷王殿下後來所率的,支援雲州的十萬兵馬,無法成為西北方麵步維楨的助力。
至於是何人有這樣的能耐,能和烏驪國方麵暗通款曲,且還有機會能暗中做那麼多的手腳,甚至還能在端王去西北的途中,暗中設下埋伏……
可能的人選,不言而喻。
廢太子的旨意一朝下達,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啟祥宮的梁淑妃難掩興奮,擋在他兒子麵前這麼多年的太子,終於不再擋在他們麵前了,這讓她如何能不開心?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以後沒了什麼東宮儲君,咱們豫王殿下又是陛下長子,日後定然能步步高升。”有心思活絡的婢女,這會兒都湊著勁兒地往梁淑妃麵前說好話,想趁著梁淑妃這高興勁兒在她麵前好好露個臉呢。
梁淑妃今兒個心情實在不錯,就連前幾天因為沈賢妃生下了個兒子所帶來的氣悶沉鬱都一瞬消散了不少。看著眼前一個湊一個地說好話的宮女,她一高興,袖擺一甩,道,“賞,都有賞!”
她心下冷笑,縱然沈賢妃生了個兒子又怎麼樣?生下兒子便直接封王又怎麼樣?穆子熙作為皇長子,這麼多年兢兢業業所達成的政績,又怎麼會是那個所謂的秦王身上一點兒寵愛所能比擬的?
再者說了,平日裏大家總是議論誠明帝是如何如何寵愛沈賢妃的,可是事實上呢?雖然生下了個兒子,但是沈賢妃本人可沒有得到多餘的半點兒封賞。
梁淑妃哂笑一聲,等到沈賢妃那個寶貝兒子長大,可就說不定是哪朝的太陽了。
和梁淑妃的誌得意滿不同,永和宮裏卻一番默然冷清的景象。萬德妃支肘靠坐在軟榻之上,目光空洞地發呆走神。
“娘娘,娘娘?”嬤嬤走進來,手中還端著一萬熱參茶,道,“昨兒端王殿下特意讓人送了許多補品進宮,說是孝敬您的。”
萬德妃的眼中這才浮現出一絲光彩,她接過瓷碗,稍稍抿了一口參茶,好不容易緩和些的神色,卻忽然變得僵硬起來。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牙,道,“這是老四昨兒個送來的?承乾宮那邊可是也一道送了?”
嬤嬤忽然頓住,支支吾吾地道,“這,這……這老奴便不知道了。端王殿下向來孝順,向來咱們宮裏定然是獨一份兒的。就算承乾宮也有,畢竟也是外人,哪能跟您這兒的比呢。”
嬤嬤這話說的,其實並無錯漏。隻是萬德妃心裏為情勢所困,自然半點兒受不了跟承乾宮有關的東西。她忽然發起怒來,直接將手中的瓷碗給砸了出去,熱燙的茶水灑了滿地,和著一地的碎瓷片,還彌散著霜白的水汽。
“不分輕重,不分內外!本宮當真是作孽,養出這麼個沒大沒小的東西!”萬德妃雙目赤紅,暗恨咬牙。
沈賢妃是何許人也,秦王生母,後宮第一寵妃!旁人都隻被廢黜太子的旨意迷了眼迷了心,可是萬德妃卻清楚,誠明帝在傳下了廢太子的旨意之後,跟沈賢妃所說的那句話!
他們的孩子何時會長大?嗬,萬德妃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森狠辣的笑意,她想,誠明帝既然想將秦王養大成人,托付江山,她就算拚上這條命,也絕不會讓那一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