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繁星墜滿天，宛如一盤未解的上古棋局。
掛著宮燈的瓊花樹下，樓國的王樓千夏與國師九音一前一後的走在石子路上。樓千夏著一身墨色長袍，廣袖雲紋，身子傾長，九音一襲白衣勝雪，麵容雋秀，周身隱有明月之清華。
“怎樣？”樓千夏緩聲問道。
九音聲音清越，如細水出澗，“若男，便為不出世之奇才，居廟堂可興天下，上馬可開土安邦，若女便為禍端，為害樓國，動搖一國之根本。”
樓千夏輕輕攏了攏衣袖問道：“若女，國師以為朕該當如何？”
九音垂下眸子看著池子裏遊來遊去的錦鯉，少許，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若女，臣請陛下讓其與之生母共焚之，以告慰神靈，保樓國安穩。”
樓千夏身形微僵，那是他最愛的女人與他最期待的孩子，·更是他的逆鱗，容不得他人觸動半分。
樓千夏轉過身，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是寡人的妻，無論生的是男是女都是寡人的子嗣，若有人膽敢傷他半分，寡人，必誅之。國師大人，可懂？”
許是見慣了這帝王素日裏的溫和，此刻見他滿目狠厲竟如此不適。
九音凝視著他猙獰的眉目，良久才道：“即使那這樓國的百萬生靈來換也在所不惜嗎？”
樓千夏微怔，一國臣民有多沉重，對於一個帝王而言，他最是清楚不過，可對於那個淺笑倩兮的女子，他到底還是放不開。
樓千夏陰沉著臉色，聲音冷厲，“都是些謬論，一介女流，怎會有如此大的能耐？”
九音麵上染上少許不悅，清越的嗓音變得冷硬，“陛下，這是不信臣了？”
九音本欲甩袖而去的，但念起先皇逝世時對他的多加囑托，便又緩和了麵色，“陛下可曾聽說過紅顏禍水？且自古因一介女子而亡國之事不在少數，何況王後趙氏外戚強大，其父手握重兵，若這妖孽趁機行亂，後果將不堪設想，望陛下三思而後行。”
揮袖間，勁風掃地，“荒唐！趙哲川趙將軍一生戎馬，二子皆馬革裹屍，滿門忠烈，如今僅有曉瑩一個女兒，那妖風如何能起？”
“如今朝堂上僅趙氏一家獨大，趙將軍一旦反水，其勢必不可收，陛下應以大局為重，怎可貪戀兒女私情，陛下這般做，可對得起先皇的重托？”九音頓了一下，複又道，“且，陛下難道不曾動過打壓趙氏的心思嗎？”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任何一個地王都不會允許兵權在外，況且趙家手握樓國近半兵馬，可謂權傾朝野，他怎麼可能沒有動過打壓的心思，拖到現在還未動手，也不過是因為朝鳳宮裏那位罷了。
樓千夏側過身子，看著滿樹瓊花，漸漸平複了心緒。良久，伸出手接住一團落下的潔白，語氣在不似之前那般激烈，“今年的花，似乎落得早了些。”
天上星月依舊，九音抬頭看著天際，聲音分外寥落，“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有些事，無論如何不願，它都會按照原本的軌道走下去。”
樓千夏扔掉手中的落花，抬步離去。
“哦？是麼？可惜，寡人不信命。”
幾縷清風吹過那人白色衣擺，一身落寞，一聲歎息，不知是為這一國臣民還是這帝王的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