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蟬終於能抽出手來收拾被自己打壓多時的趙元侃和劉娥。趙元侃自從娶了楊氏,既嫌棄她長相平庸,木訥寡趣,又嫌棄她祖上布衣,妻族毫無助力,因為嫡母潘蟬有意的放縱,全然不給這位正妃麵子。十幾年前,為了一名妖嬈多情的花鼓女郎和罪妃李氏撕破臉皮,因為李氏的倒台這個女郎反而沒有失寵,這個女郎正是劉娥。
劉娥和楊氏一個占著寵,一個占著名,在韓王府鬥得死去活來,趙元侃十幾年一無所出,儼然是汴京的一場大戲。快被汴京貴婦們唾沫淹死的二公主英惠,不甘寂寞,為趙元侃穿針引線引薦了數位好生養的美人。韓王府又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為失去女兒討公道的好戲。
這樣大的動靜怎麼能不驚動宮中,皇上下旨將趙元侃貶為郡王,將楊氏貶為側室,另外聘宣徽南院使郭守文次女為郡王妃。郭氏,謙約惠下,性惡奢靡,深得帝後喜愛。劉娥失寵之後,竟與府中內侍龔美行那假鳳虛凰之事,楊氏故意引來韓郡王趙元侃,韓郡王怒殺之。
韓郡王失德,再次貶為涪陵縣公,禁於涪陵,抑鬱而終。劉氏被賜死,楊氏被送去皇家寺廟,正妃郭氏懷有身孕,被留在宮中照顧。及涪陵縣公薨逝,得百官求情,以郭氏為太妃,皇孫為郡王承襲血脈。
趙元侃和潘蟬深仇大恨不假,可是對於趙炅來說這已經是他失去的第三個成年的兒子。在這樣的血雨腥風中,他的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損害,漸漸提不起精神,朝政慢慢轉移到了太子元儼的手上。
潘蟬挺著大肚子跪坐在趙炅身邊,趙炅躺在床上,一手緊緊地扣住潘蟬的手腕,他的意識已經模糊:“懷嬴,朕剛剛夢到年輕的時候,你和朕去逛廟會的場景,那個時候啊……”
潘蟬接著他的話,迎合著他暮靄沉沉的口吻:“那個時候,元帥還在,涪陵縣公還沒有成親,”接著一連串俏皮話,“罪妃李氏才是皇後的人選,我可不願意給皇上當妾哩!”
“嗬嗬,”趙炅一笑仿佛撕開了胸腔,笑了兩聲就笑不出來了,病魔和衰老無情地侵襲著他,可是他手中緊握的依舊是一截白玉無瑕的皓腕,“隻有你配做趙炅的妻子,懷嬴,”他的臉色露出不自然的紅潤,眼睛亮了起來,“可惜我不能看著女兒出生。”
“延宜,會的,你會看到她的,你還要教她讀書寫字,成為大宋最尊貴的公主。”潘蟬流得枯竭的淚泉又一次無聲地淌了起來,她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小心地扶著肚子上半身靠進趙炅的懷中,盡管他的懷抱再也不像以往那樣厚實,心跳不再有力,她仍然感到安心和歸屬感。
潘蟬突然感到下腹一陣墜落感,她用力回握住趙炅的手,貪戀地看著他最後的樣子,強忍出滿頭大汗,最後一次抱住這個像父親、像兄長愛了她一生一世的丈夫,再疼痛中被送入產房。
被強行拉開的她,看著逐漸遠去的愛人,心中悲痛欲絕。她更加不知道正是這樣的絕望救了她一命,等潘蟬離開,趙炅召來所有的兒子,他將傳位詔書交到趙元儼手上:“朕之一生,惟願百姓安居樂業,老有所依,幼有所養。朕無能,不能收複燕雲,一統中原,宋室子孫莫忘遺願。”
從生下來就沒掉過淚的趙元儼含淚接過詔書:“兒子定當將大宋江山發揚光大,宋室子孫千秋萬代不忘祖宗遺訓。”
趙炅滿意地點點頭,又教導四子和五子:“朕之前半生多情好色,不能照拂你們。朕之後半生偏愛皇後,沒有盡到為父的責任,所幸你們都各有所成,對得起宋室的列祖列宗。老七厚道寬仁,是個明君,能夠友悌兄弟,隻要你們盡心輔佐他,甚或安分做一個閑散王侯,子孫後代常保富貴榮華。”
元儼懇切地抓住父皇伸向自己的手:“兒子一定會善待眾兄弟姐妹和侄兒侄女,等到時間成熟,再從大皇兄的子女中擇一位賢能忠義的賜予爵位。”趙炅果然點點頭,停止了掙紮起身的費勁動作,假寐一般地躺了下來。
“老六,你才是朕的嫡長子,但是朕傳位給你弟弟,你會不會心存不滿?”
趙元偲摟著元儼的肩膀,好懸沒表達自己對皇位的不屑一顧,畢恭畢敬對著老父答道:“兒臣隻想做楊元帥一樣的大元帥,從姨夫手上為弟弟打回燕雲十六州。”他的姨夫自然是指遼國北院大王耶律斜了。
趙炅從床頭暗格抽出一個泛黃的聖旨扔到趙元億麵前:“朕知道你醉心仙道,無欲無求,好好陪伴你母後,拿去燒了它。”
趙元偲抓耳撓腮,趁趙元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搶過來看了一眼,看得他麵露駭容,不可置信地對上父皇刀光一樣的眼神,當即塞給了趙元億拿去燒毀。
隻因這聖旨上要皇後潘蟬生下公主之後殉葬。是趙炅對潘蟬刻骨的愛意在最後一刻讓他放棄了這樣絕望的占有,他帶著對她無限的愛意離開了,除了藏不住事情的趙元偲再沒有人知道聖旨的內容。
喪鍾長鳴,皇帝駕崩。
“啊!”潘蟬在悲慟中,哀嚎出來,不知是為了生育之苦,還是為了喪夫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