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在大埠出生,但不到半歲就回沙石老家了,所以我並沒有在大埠留下足跡(這是當然,我那會兒還在老媽懷裏吃奶呢)。不過由於這一段搬家經曆,村裏的父輩鄉鄰甚者同齡人都喜歡叫我“大埠仔”。老爸說我從小就對這稱呼很不滿意,因為打從一歲半開始,我一聽到有誰叫我“大埠仔”,就會哭著對那人撒尿。其實我算閻王老爺給爸媽的恩惠,因為在我出生之前,老媽已經給我生了五個姐姐,雖然四姐,五姐被別人領養,但我還是有三個姐姐,在同齡人中算是極少數,這讓我特自豪。照理說,像我這種有很多姐姐的男孩子,應該喜歡成天屁顛屁顛跟在姐姐後麵討糖吃,但在印象中,大姐、二姐天天早上不到五點就得穿著破衣裳,先拾木柴,拾完木柴做飯,做完飯後才挎著老媽手做的開口蛇皮袋書包跑出家門趕往學校,有時,家務較多,媽會留她們做家務,而不讓她們上學。而對三姐的印象比較模糊,似乎整天都是特討厭我的眼神,接著是一隻影像越來越大的手掌向我迎麵撲來,指紋也越來越清晰,然後——
啪——我伸手往臉上一拍,是一隻蚊子。都冬天了,怎麼還有蚊子?我很納悶,難道蚊子部落房價也失控了,讓這隻可憐的蚊子被掃地出門?發了會呆,忽然感覺很冷,我打了個寒戰,搓搓手,
我的童年記憶比較模糊,似乎缺了一段,而且三姐好像很不喜歡我,我對此一直很不解,我曾猜測是不是上輩子我是他哥,欺負過她,要不我就是她掛念的負心郎辜負了她,但想到電視裏演的無論情侶如何求情,孟婆都很盡責的將孟婆湯灌進他們口中,他們投胎之後即使麵對麵也形同陌路,我便放棄胡思亂想,直到有一天——
“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四妹、五妹才被別人抱走的。”有一天三姐突然對我說。
“我當然不知道,我那時還在娘肚子裏呢。”我很委屈的反駁道。對於三姐,我的抗議沒多大作用(不過這點我是挨過八次耳光之後才發現的)。
啪——一我的臉上挨了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挨三姐的巴掌,我“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媽聽到我的哭聲,從廚房跑著過來,不問緣由,給了三姐一耳光,瞪著眼睛狠狠地罵了三姐十多分鍾,然後才領著我進廚房。我至今仍記得,媽拉著我手向廚房走時,我回頭看了三姐一眼,她臉紅紅的,但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從那次挨打之後,我認定三姐非常討厭我,有時還得忐忑不安的吃飯,因為我擔心她會在我飯裏下藥(我說過,山地人想問題喜歡複雜化)。可是五歲那年的夏天,又讓我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天氣特別熱,空氣中仿佛都有燒焦的氣味,遠處的山岡一眼望去還有一種透明的感覺。我跟同鄉幾個大我好幾歲的小孩玩“跳屋子”的遊戲,他們中有個胖胖的,臉圓圓的,酷似彌勒佛的小子看我呆頭呆腦的,用手指著我說,“喂!大埠仔,呆木瓜”。
我從小對這稱呼很不滿意,這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這小子(雖然我比他們更小,但為了表示我對他們的藐視,我還是喜歡用這詞)居然敢在我麵前出言不遜,看來我不得不鄭重而措辭激烈的表達一下我的不滿了。
“嗨,胖子——”“啪”我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耳光在山穀回蕩。我又特沒出息“哇”的一聲哭了,我敢打賭,聲音肯定比那記耳光響亮,因為不出一分鍾,三姐居然能從五百米外以傲視博爾特的速度衝到胖子麵前,不由分說,第一招,亢龍有悔,第二招,利劍出銷,第三招,漂亮的神龍擺尾。結束!
“三招解決戰鬥,而且還毫發無損,姐,你牛”事後,我特崇拜的對三姐說。雖然長大讀初中後,遇上想欺負我的高年級學生,我也會說我有個武功蓋世的姐姐,但效果是——我被打得更慘。
“弟弟,記住,你的兩個姐姐是因為你而被抱走的,所以你一定要活的比其他人更好,不讓他們欺負你,證明當初爸媽選擇你的做法是對的,同時,別忘了,我始終是你的三姐呀。”三姐用手按了按肚子,頓了頓說。
“隻要你不打我,我絕對能活得很好”我小心翼翼的說。
“你說什麼——”又是一聲清脆的耳光,這次應該足夠讓三姐從一千米外趕超博爾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