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倚慢慢走回翊坤宮。她全身的力氣仿佛是被抽幹了,走到翊坤宮大門口,她實在支撐不住,便靠在門上,腦子裏回蕩的都是熙牧野那句話“終於如你所願了。”
半晌,臨倚嘲諷地一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弱柳將她和麗雲迎進門去。看到臨倚疲倦灰敗的臉色,她心裏有數,並不多問,安頓好了臨倚,轉身就去忙其他的事。反倒是臨倚,忍不住叫她:“你說……我這件事做錯了嗎?”
雖然那件事她將麗雲弱柳都遣出了門外,但是她相信弱柳能夠猜到。這樣昭然的心,掩飾根本就是沒用的。隻要稍微思考,就能夠明白。
弱柳頓了一下,道:“你做事有你的道理,我隻是一個奴婢,沒有置喙的餘地。”
臨倚隻默默低著頭看自己的繡花鞋,半晌之後才道:“我知道你們都恨我,東靖人,西琪人都應該要恨我的。原來我的人生,到了最後卻是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也恨我,這一次,是真的寒心了吧。寒心了也好,以後再不會有傷害了。”
弱柳聽完,在原地站了一會,什麼都沒說。她知道臨倚此刻心裏的茫然,否則如此顯而易見的答案她也不會問自己。可是,弱柳也是無力。她想勸臨倚,放棄那些原本不該是她負擔的東西,也許她的人生能夠更好過一些。但是,如果能夠放棄,臨倚也不會到今天的地步。這些東西在她的生命裏已經太深了,深到了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依賴。
弱柳想了想,還是轉過頭走出了門外,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一日就這樣安靜地過去了,臨倚在那個椅子上從中午坐到了下午,又從下午坐到了晚上。時間在她這裏,早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是熙牧野回到宮廷的第一日,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臨倚原本料著熙牧野要來找她算賬。可是等了一日,始終平靜無波。到了掌燈的時候,她終於支撐不下去。讓人替她卸掉了頭上的朝冠,沒換衣服也沒洗臉便上了床,用被子緊緊裹住了自己,然後默默掉下了眼淚。
這一晚,她做了夢,一個清晰而漫長的夢。夢裏沒有殘酷血腥的廝殺,沒有蕭索荒蕪的戰場。卻有無止盡的人,他們默默地看著她,沒有眼珠的眼眶隻剩下一片漆黑。她感覺不到冰冷,感覺不到恐懼。在那樣的視線下,她感覺到的隻是麻木的痛快。
醒來的時候是半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光,宮燈早已經熄滅,天上的星星也已經隱到到天幕後麵。她使勁睜大眼睛,可是卻依舊伸手不見五指。她覺得自己整個人的力氣在那個夢境中就已經用完了,醒來之後依舊不想動彈。於是她裹緊了被子,在黑暗裏睜著眼睛愣愣出神。
天光一點點明亮起來,窗外也漸漸有了喧嘩之聲。弱柳輕輕推開門走進屋子,便看到臨倚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保持扶著門栓的動作,思考了一會,道:“娘娘,起床吧。今日是除夕,恐怕還有許多事要做。卯時皇貴妃就會帶著後宮眾妃嬪來請安,辰時您就要去向太後請安了。”
臨倚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半晌之後才幽幽地道:“恐怕今日,我們會是不受歡迎的人呢。不著急,等著吧,他要見我,自然會讓人來叫。”
雖然這樣說,但是臨倚還是慢慢起身,洗漱完就坐在銅鏡前,讓弱柳為她盛裝。不管怎樣,一年到頭,這一日算是最大的日子,她再怎麼不在意也不能忽視。
裝扮停當,張幼藍便帶著一眾鶯鶯燕燕塞滿了翊坤宮。臨倚強打著精神和她們周旋。例行的行禮之後便是閑話家常的時候,這些打扮得鮮豔異常的女子心思早已經不在翊坤宮,隻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便急著退下。臨倚便也意興闌珊打發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