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寧靜而美好的一切都這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殘敗的景象:落日依舊圓而大,卻早已經不再是橘子一樣的顏色,變成了血一樣紅的顏色,世間的一切也都染上了血的顏色,看起來這樣妖異。原來茂盛的青草地上燃著零星的火苗,到處都是燒焦了的黑色。她的腳邊躺的都是屍體,她看不清楚他們的衣服,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東靖還是西琪的士兵。遠處有一麵殘破的旗子孤獨地矗立在小山坡上,迎著風在飛舞。
臨倚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抓住,她吃了一驚,低下頭卻看到了一隻手臂,被利劍砍斷的手臂,它在離開了自己的主人這樣長的時間之後仿佛還具有主人的意識,緊緊抓住她的腳踝,那樣冰冷的觸感,傳遞著它主人對她的憤怒。
她的後背上立刻出了一層毛毛汗,一種死亡的恐怖瞬間籠罩了她。那冰冷的手仿佛已經觸到了她的心裏一樣,讓她的心也變得寒涼。
她驚叫起來,奮力想要甩掉那雙緊緊抓住她腳踝的斷手。可是那手卻抓得這樣牢,她始終無法掙脫。最後她摔倒在了地上,撞擊的疼痛終於將她拉回了現實。她躺在地上,後腦傳來尖銳的疼痛提醒她她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她的上半身躺在地上,可是腳卻是搭在床上的,似乎是裹進了被子裏,動彈不得。
外間的麗雲和弱柳聽到她的驚叫聲,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她整個人頭朝下倒掛在床上。兩個人嚇得不輕,連忙去將她扶起來,卻看到她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虛汗,便知道她做了噩夢。
麗雲連忙去將纏繞在她腳上的被子解開,而弱柳則是扶著她的背輕聲安撫她:“做噩夢了?沒事了……沒事了!”
臨倚深深吸了口氣,麗雲將她的腳從綢緞的綾被裏解救出來,和弱柳一起將她扶了起來。坐在椅子上定了半晌的神之後,臨倚看看窗外的天光才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麗雲道:“現在已經卯時三刻了!”
臨倚一愣,半晌才道:“那……他走了?”像是問別人,也像是在問自己。
看她那神情,麗雲和弱柳都沒敢說話。這一日本來是熙牧野親征啟程的日子,可是臨倚卻錯過了。熙牧野走之前曾到過翊坤宮,看到臨倚沒有起床,便隻在庭院之中站了一會,吩咐不喲啊吵醒她,便走了。也許是她下意識在逃避一切和西琪的戰爭有關的一切,因此才會在今日這樣重要的日子裏睡了這樣長的時間。
她怔怔地看著門外在發呆。親征是多大的一件事,本來是要舉行盛大的歡送儀式,滿朝文武都要在玄武大街列隊歡送。可是熙牧野卻驕傲地說:“等到凱旋而歸的時候,這樣的排場才是對他最好的歡迎。”
一代帝王一生中唯一一次親征,就這樣在寂靜中開始了。而臨倚,最終也沒能趕上這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