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裝飾得喜氣洋洋的翊坤宮裏,臨倚恍如隔世。四年了,她又重新坐在了這裏,依舊是這樣的場景,依舊是這樣的人,依舊是鋪天蓋地的紅。她隻覺得自己隻在一瞬間的時間便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醒來了,她卻無法將自己找回來。
寢殿裏靜悄悄地,隻有角落裏的沙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臨倚看來,那樣的聲音代表的是時間的流逝,也是生命的流逝。既言怎麼樣了,他是否真的能夠等到自己去救他的那一天?皇後呢,她會不會好好對待他?現在很受寵的瀲灩呢?她會不會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過他?
臨倚安靜地坐在那裏,心裏止不住胡思亂想。這樣安靜的等待對於她來說太折磨人,因為她不知道一會應該要怎麼樣麵對熙牧野。她已經是他的皇後了,勢必需要履行自己作為他妻子的義務。可是……到如今了,她已經準備了很久可還是沒有準備好。她必須要想些什麼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能夠不去想那個讓自己崩潰的東西。而既言,是她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安慰自己的動力。
胡思亂想了許久,熙牧野依舊還是沒有回來。臨倚實在承受不住頭上那頂鳳冠千斤的重量,趁它將她的脖子壓斷之前便草草將它卸了下來。
桌上的紅燭早已經燃燒了一半,熙牧野依舊還是沒有回來。臨倚決定不再等他。這一整天這樣折騰,她早已經精疲力竭。自己動手費力地將身上的朝服霞帔都脫下來扔在一遍,她困倦到連洗漱的力氣也沒有便躺在床上,不一會就沉入了夢想。
沙漏指向了子時,熙牧野終於回來了。他輕輕地走到床前,靜靜地看著臨倚的睡顏,目光帶著些許迷離,也許是因為喝酒了的緣故,白皙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是這樣嫵媚。從來沒有人發現,其實他長得也很陰柔,丹鳳眼狹長,折射著明亮的光芒。隻不過平日裏,被他冷漠的帝王之氣蓋過了。
眼波流轉,他盯著臨倚的臉看了許久,慢慢彎下身去,伸出手想要觸摸臨倚的臉頰,可是似乎又擔心驚醒了她便作罷。繼而轉身尋了一把椅子輕輕放在床前,坐在上麵癡癡地凝望著臨倚孩童一樣純真的睡顏。
他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一次,他剛剛從軍中回來,閑著無聊便陪熙承泰出使西琪。臨倚一直認為他見到她的第一次是在他闖入靜草堂。可是他從來沒有說,他第一次遇見她,其實是在他剛剛進宮的時候。
那一天,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道路兩旁是林立的儀仗。宮人們沉悶木訥的臉,熙承泰和阮正南虛偽的對話,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乏味。正在後悔自己待在軍營也許比現在這樣不能說不能動要好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在人群外,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遇見她。甫一看見她,他便愣了一下。他從來不知道,在西琪竟然還有這樣漂亮的女子。她的五官拆開來看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隻是組合在一起卻透出一種氣韻之美,仿佛是一顆上好的散發著光輝的珍珠。那樣的氣質掩飾不住流露出來,讓人忍不住在心底叫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