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靖帝宮裏再一次熱鬧起來。英常侍靜靜地站在龍熙殿前,看著眼前的忙亂,然後在心裏感慨,這皇宮裏有多少日子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氣洋洋過?他眯起眼睛仔細想了想,忽然搖搖頭自嘲道:“老了,居然都記不起來了!”其實不是記不起來,隻是這如墳墓一樣的後宮,葬送了太多人的生命。偶一抬頭,隻覺得恍如隔世。一日,竟是這樣地難熬!
不同於宮裏其他地方的熱鬧,落梅殿裏一直安安靜靜。似乎所有人都對冊後這件事不抱有太多的熱情。臨倚依舊每日裏淡然地做著一切,麗雲弱柳等人依舊每日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熙揚身上。對冊後這件事她們都顯得這樣淡然,仿佛是已經經曆過了千山萬水,再對一個浩淼的湖泊也不會再有感覺。
冊後所要用的東西源源不斷地送到落梅殿來。朝服、鳳冠都是尚衣局和尚飾局連夜趕製,硬是集合了所有人的力量,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趕製出來。那個時候,宮人們每天在落梅殿裏出出進進,一會來為臨倚量身材,一會來請示服飾的花樣,一會又將繡完的緞帶拿到臨倚麵前,輕聲軟語問她是否滿意。總是,她享盡了這天下的一切風光。
這場景,似曾相識。臨倚每日裏被迫坐在落梅殿裏,等待著那些人將一切帶到她的麵前來,心裏卻總有一絲異樣。多年前,似乎也有這樣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呢?
是了,那個時候……四年前吧!那時候還在西琪,靜草堂裏的自己,十五歲羞澀蒼白的少女。雖然對自己以後多舛的命運早有預測,可是心裏卻依舊有了一分期待,少女的情懷,總是希望自己能遇到那一個不一樣的人。那個時候的自己,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期待?為什麼會有那樣純真的感情?到現在臨倚在心裏想想,覺得時間真是一件最殘忍的事。它讓一個人一路走來之後,變得麵目全非,再回頭,怎麼也無法再找回那個已經遺落在煙塵裏的自己。
看著眼前又神遊天外的準皇後,尚飾局的林嬤嬤額頭上沁出了汗水。這個聞名天下的女子原來是這個樣子的人。她雖然不如傳聞中那樣囂張跋扈,但是卻也絕對不好伺候。如同以往每一次呈上霞帔的繡工花樣給她看的時候一樣,她永遠都是這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她仿佛是在看,仿佛是在聽。可又仿佛是沒有在看,沒有在聽。她給人的感覺竟然是這樣飄渺,這樣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她的喜怒哀樂。
林嬤嬤隻當臨倚的再一次沉默是對這條腰帶的繡工不滿。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臨倚解釋:“娘娘,這百福如意腰帶真的隻能用這樣的十字針法去繡。哪裏讓娘娘不滿意,還請娘娘賜教,好讓奴婢下去改正。”
臨倚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走神了。她微微一笑,道:“沒什麼不滿意的,你們就照著這樣繡吧。”
林嬤嬤如蒙大赦,狠狠鬆了一口氣,喜道:“多謝娘娘開恩,奴婢這就下去趕製。娘娘請放心,繡工絕對不會叫娘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