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擦了擦臉上蜿蜒的淚水,臨倚站起身來。跪在地上的時間久了,剛剛站起來的時候,她感到眼前一陣暈眩,膝蓋也傳來刺痛。她趕緊伸手扶住旁邊粗糙的柱子,好一陣才緩過勁來。
將剩下沒燒完的香燭紙張放進帶來的小籃子內,臨倚慢慢往坤寧宮外麵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破敗的園子,小心翼翼地將院門拉上。
不想讓麗雲和弱柳擔心自己,因此在路上徘徊了一陣,她才往回走。回到翊坤宮的時候,她毫不意外地看到熙牧野陰沉著臉坐在屋子裏。
臨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他身後的麗雲和弱柳一眼,平靜地走進去,將小籃放在桌子上。他今天穿著白色的袍子,看來是已經下了早朝很久了。也不知道他最近發什麼瘋,竟然喜歡上了白色的袍子!她一直記得他除了龍袍之外,隻有玄色的袍子。臨倚的眼角跳了一跳,他這副樣子遠遠看來和死去了的熙馭風很像。也不著調他最近抽什麼風,竟然這樣來折磨她!
熙牧野眯起眼睛看著她一副素淨的打扮,淡淡地問:“你去哪裏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臨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去坤寧宮了。”
他的眼睛眯得更明顯:“去幹什麼了?”
臨倚冷笑,他這副口氣,活像是在捉奸。她道:“沒什麼,祭祀一個故人!”
熙牧野白色袍子下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他冷冷地道:“若我死了,你會這樣對我念念不忘嗎?”
臨倚沉默,沒有說話。為了在這皇宮裏的平靜日子她並不願意激怒他,但是有的事她必須要做,但也不會白費力氣去瞞著他。他現在這樣的問題讓她覺得好笑,會嗎?也許會拍手稱快吧。那件事還沒有發生,她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
“不回答,是嗎?”他放開緊握的拳頭,整個身體靠進椅子裏,慢慢地道:“臨倚,你還真是薄情啊!”
臨倚依舊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頓時陷入到了尷尬的沉默中。半晌,熙牧野忽然揮揮手道:“去換衣服吧,穿的暖和些。不準再穿白色,就穿我上次讓尚衣局給你趕製出來的那件藕荷色牡丹花的袍子吧。”
臨倚本能地搖頭,那件衣服雖然是藕荷色,不是像紅色那樣熱鬧的顏色,但是也已經超出了臨倚的接受範圍。那上麵極盡華麗用各色金線繡了牡丹花,看起來太過富麗堂皇。但是她轉念想了一下,又忍下了拒絕的衝動。再怎麼城府深,熙牧野的底線還是不要一下子挑戰兩次的好。
她躊躇了一陣,轉身回去讓麗雲和弱柳給她換衣服。麗雲原本要給她化妝,但是被她阻止了。平日她穿的都是素色,因此也從來不化妝,包括每日去向敬仁太後請安。隻除了要穿朝服出席一些正式活動的時候她才會為了配合象征皇後身份的大紅朝服而化妝。
讓麗雲給自己挽了個簡單的墜馬髻,在發髻頂端插上了一隻水滴型的簪子便算是她所有的打扮。看著自己這幅打扮,她倒是真有些想笑,都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打扮過了。上一次隆重打扮是什麼時候的事?對了,好像是今年年初敬仁太後的壽宴上的事吧!沒想到,春天她還和馭風皇帝一起參加敬仁太後的壽宴,冬天她已經經曆過了一次驚心動魄的逃亡又再度回到宮廷來了。
坐在銅鏡前胡思亂想了一陣,熙牧野在外麵等得不耐煩,便直接走了進來。他靠在門上,靜靜地看著臨倚,半晌才說了一句:“很好看!”
臨倚回過神來,她透過有些模糊的銅鏡看倚在門框上的他,卻隻看到了一個深黑色的影子,那樣不分明。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卻不敢回頭。她和熙牧野之間,本不應該有這樣和平的時刻。她的心緒有一瞬間的迷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熙牧野才打破了沉默,淡淡地道:“我們走吧。”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些恍惚。第一次有看這樣一個念頭:自己現在在做的事到底是不是可以去做。
臨倚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裏,因為她覺得自己問了也不會改變什麼。他依舊還是要做,隻怕自己越是反對的事,他越是要去做。這麼長時間了,她也習慣了他的獨斷專行。有的時候不去抵抗他,也就能夠相安無事。
但是這一次,若是她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裏,她一定會抵死反抗。隻是,她將手放在了他向她伸出的都裏,踏上了他為她準備好的路途,便又一次活生生地,讓他在她的心坎上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