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太後(2 / 2)

敬仁太後淡淡地一笑,道:“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你還是這樣地倔強啊。難道就這樣恨我,恨東靖?這樣著急撇清關係。馭風……”她說的是臨倚剛才行的禮。她按照的是西琪的禮,那便表明她與東靖王室便再無瓜葛。

“別跟我說他……你不配!”熙馭風的名字從敬仁太後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臨倚突然暴怒了。

敬仁太後愣在了當場,倒是她身邊的宮女立刻便嗬斥臨倚:“放肆!不能這樣和太後娘娘說話。”

臨倚轉而看著那宮女,眼神冰冷,她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這世上別人沒有資格說她,但我卻有!”

敬仁太後揮揮手安撫下了自己身後的宮女,道:“算了,算了。咱們見麵,就要浪費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嗎?”

臨倚冷笑:“細枝末節?對你來說是,但對於我來說,卻是這一輩子唯一還能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

敬仁太後對臨倚的話不為所動,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當日為了明哲保身而放棄了馭風的生命。我不會為自己辯解什麼,可是臨倚,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抱著恨活一輩子。這樣你的人生會越來越艱難。直至將你自己逼入死地。”

臨倚冷冷地看著敬仁太後,道:“你現在是在幹什麼?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可以這樣講話了?當日你對我的種種呢?如今你的咄咄逼人呢?都到哪裏去了?”

敬仁太後也有些惱怒,道:“你覺得我很好?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站在我的位置,你永遠不知道我的痛苦比你多多少。我心裏的難過不會比你少一點。”

臨倚不說話,卻是臉色蒼白。

敬仁太後將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臨倚,半晌,那眼裏像是要溢出淚一般,她忽又低下頭去,昏暗的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臨倚靜靜地站在原地,早已經失魂。她是恨,恨敬仁太後當日的袖手旁觀,恨她當日這樣殘酷地就將馭風皇帝拋卻。但是自己有什麼資格現在來指責她?她也隻不過是一個老婦人而已,她能做什麼?如她所說,她的難過並不會比自己少一點,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若是選擇了一方,便是傷害了另一方。無論如何她都是要承受這樣的痛的。

可是她不甘心,一想起馭風皇帝就死在自己的麵前,他的眼睛依舊睜著,裏麵是滿滿的不甘,和不信。他不信自己一直寵愛的弟弟竟然有一天會將刀插進自己的胸膛。她一直以來耿耿於懷的,也在於此。他臨死之前最後的想法被她看見,她是這樣感同身受。他的恨,他的不甘她都要一並承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一般。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敬仁太後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上響起:“我一直是不喜歡你的。和這個國家所有的人一樣。我所知道的,你是一個極有心計的人。你利用東靖提出和親這一點便要挾我們要冊封你做皇後。在這之後,我們相處,每日晨昏定省都要見到你。我更加厭惡你。因為你是這樣淡定。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得上你一般的篤定。我這一生見過太多美人,你也許不是最美麗的,但是,你卻是讓我產生嫉妒的第一個人。奇怪嗎?我竟然嫉妒你。我不知道我嫉妒你什麼。我想,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人分為兩類:一是恨你的人。二是愛你的人,找不到第三種。而這兩種人對你的感情,一旦形成便是一輩子,再無轉化的可能。

我覺得自己是恨你的。一直以來都是。但是剛才我看到你站在那花園外麵的時候,我忽然不想恨了。對於這樣的我來說,我的心早已經死了,還恨什麼呢?這樣不是很可笑嗎?

你知道嗎?我做一個太後是成功的。但是我做一個母親卻是失敗的。馭風和牧野。他們的心裏都怨恨著我。我因為自己的執著,同時傷害了他們兩個。所以,這一次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戰爭,我無能為力。曾經我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但是,我今天看到了你,我才知道,原來……你比我可憐。”

臨倚靜靜地聽著,卻不再感到憤怒。這樣的恨是無止境的。她覺得自己毫無理由執著於此。對於她來說,她的心很小,她的世界也很小。隻能夠容納下這樣多的感情,這樣多的人。再多,於她而言,便會感到累和負擔。

她轉過身往外走,敬仁太後住了嘴,靜靜地看著臨倚離去,並不阻止。

臨倚走到了大殿門口,才回過頭來說:“我還有很多人要恨。可是你,你身上的恨已經很多了。我想,馭風一定已經折磨得你心力交瘁了。我不想再浪費我的時間。所以,我們之間從今天開始,無恨,亦無愛。你不要想從我這裏找回對馭風一星半點的補償和安慰。”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跨出了慈安宮。

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敬仁太後的人生,從今天開始已經結束了。對於臨倚來說,她在這個世界上要將一個人恨到死,唯有熙牧野。除了他,再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