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倚卻一直沒有睡意,盡管身體上的疲倦一波一波襲來,可是她卻始終無法入睡,腦子裏紛紛亂亂地,那些曾經努力去忘記的東西在這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仿佛潮水一般全都湧上了她的腦子,想要壓製,卻無從著手。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在這裏停留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當日從範家莊逃出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抑製住自己想要回去看的衝動。她一直在心裏想,她將自己想象成熙牧野,然後去想她若是他,會怎樣對付交不出自己的範家母女。每一次,她都在關鍵時刻不敢去想結果。
自此以後,她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她總是害怕又被熙牧野堵在某一個客棧或者某一個院落。他對她有多了解她是知道的,他總是能抓住自己的命門,總是有辦法去傷害自己,奪走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不管是自由還是人命,於她而言,熙牧野已經和魔鬼無異。
三個月的時間,她幾乎一直都是在路上奔跑的,風餐露宿,她幾乎轉遍了東靖的城市。她很清楚隻要自己停留在某一個地方,就很快會被他找到。
她相信這是老天給她的報應,為她這麼多年心裏的怨恨,為她這麼多年心裏那些最陰暗的角落。當年,她不惜傷害阮既言也要來東靖,時至今日,但那個日她說的話依舊還回蕩在耳邊“我不願意想老鼠一樣地生活,失去尊嚴,失去自由,失去麵對光明的機會。在陽光下生活,這對於我來說,甚至是比自由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今日,她在命運的帶領下,終於還是走上了那一條沒有尊嚴,見不得陽光,抱頭鼠竄的日子,她終於還是沒有逃脫,兜轉了這樣大的圈子,那些話依舊清晰地在耳邊回蕩,可是她的行動卻已經踐行當日的誓言。
臨倚躺在床上,一點一點回憶著這三個月的辛酸。從範家出來以後,他們本來是決定往南走的。但是她卻不敢再遵循原來的路線,既不能循著南去的路線,又必須要避開西北這一條路線。所以西邊和南邊的路線都被切斷了,隻有北邊和東邊可以走,但是東邊是水路,她吸取了當年和親的時候被人在海上截擊的教訓,知道她這樣完全不擅長海戰的人就不能走海路,所以,盡管與目的地背道而馳,但是她還是不辭辛苦,北上取道北潾,再繞過東靖的西北龍昭南的地盤,進入到南昭。
這一路上,她們經受了很多次追擊,很多次差點被發現。她們在東靖和北潾邊境上的一座小城裏停留了三天,本以為這樣的小城,盤查應該不怎麼嚴格。可是誰知道,客棧的老板見她們三人可疑,便去報告了官府。幸好是瀲灩警惕性比較高,見店小二賊頭賊腦對著她們住的房間在看便趕緊告訴了臨倚,臨倚當機立斷,三人才連忙跑出來,不敢在城裏停留,連糧食都來不及補充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城。那一次很危險,她們出了城才一刻鍾的時間,城門便關上了,城中被封鎖,挨家挨戶地搜查她們的下落。她們不敢再在當地停留,一直往山裏跑。
這之後很長時間,她們都不敢在有人煙的地方出現,仿佛野人一般在山林裏穿梭。因為出城匆忙,她們在山裏跑了兩天便徹底地彈盡糧絕,瀲灩沒有辦法,隻能一路在山裏采山果充饑。可那些果子畢竟不能和正餐相比,就算吃地再多,很快便又會餓,何況她們在山裏也並不是能經常遇到有山果的時候。所以三個人在山裏饑一頓飽一頓,日子過得很艱辛,尤其是臨倚,盡管瀲灩和麗雲都盡量將自己的口糧留給她,可是她畢竟懷有身孕,這些果子就算吃再多也不頂事,更何況她還吃不下多少,她一天比一天瘦得厲害,便顯得肚子更加地凸出,讓瀲灩和麗雲看了一陣一陣心慌,卻是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