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既言走到竹妃靈位前,接過曹順遞過來的三柱香,拜了三拜,親自將香插在靈前的香爐裏。
臨倚照著阮既言的模樣,拜過之後。阮既言示意曹順到外麵等候。他知道臨倚需要一些時間。她沉默地蜷腿坐在靈前的蒲團上,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靈前香爐裏嫋嫋上升的煙霧。
良久,“斯慕亞之靈位!”臨倚看著靈牌上寫的名字,感歎道:“真像是番邦女子的名字。”
阮既言在旁邊的蒲團上盤腿坐著,也看著竹妃的靈牌,點頭道:“嗯,竹妃娘娘似乎就是番邦人,可是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一個部落的人,奇怪的是宗人府也沒她的檔案。似乎是讓人銷毀了。我隻查到她叫斯慕亞,其他的什麼都查不到。在這裏設靈位,我們也不能大張旗鼓。泄露出去,就不好了。”
臨倚點頭微笑:“這已經很好了,她也許更喜歡做斯慕亞而不是竹妃呢。隻是,遺憾的是我們沒有辦法送她回家了。”
之後,臨倚就坐在竹妃靈前默默地看著那個牌位,想起了竹妃。那個還活著,音容笑貌都如此熟悉的竹妃。在臨倚的記憶中,竹妃並不常對臨倚笑。她也從來沒有抱過臨倚。她們之間,似乎是很陌生的人。但是,對臨倚來說,她又是她唯一的親人。
陋室裏沉默下來,阮既言坐在蒲團上,就那樣看著臨倚,神色複雜。
日頭漸漸西斜。曹順忍不住催促,他們才起身準備下山。
站在竹妃靈堂之外,臨倚心中有一絲不舍,也有一絲茫然,她不知道過了今天,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再次到這裏來拜祭竹妃。也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她轉頭看著靈牌上陌生的名字,在心裏默默地說:竹妃,願你地下有靈,能幫我找到我的母親。能幫我看看她,告訴她我是她的女兒,讓她也來看我一眼。
等她回過頭的時候,阮既言已經打點好一切,他站在馬車旁邊,安靜地看著她。她眼中忽然就湧出淚,她低下頭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快步走到馬車旁邊,輕聲說:“我們走吧!”
馬車緩慢地走上了下山的路,崎嶇的山路顛簸不平。
路過寒山寺竹海的時候,臨倚讓阮既言停下了車。她說想要去竹海裏看看。阮既言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進竹海,也跟隨她走了進去。
竹海裏一片寂靜,地上鋪滿了厚厚的黃色的落葉。人踩在上麵,綿綿軟軟的,不發出一點聲音。時不時還能看到新冒出頭的竹筍,嬌俏可愛地隱藏在厚厚的落葉下。臨倚和阮既言沉默地走在竹海裏,小心地避開那些剛剛冒出來的嫩嫩的竹筍。
微風吹過,竹葉颯颯地響,聲音空靈而婉轉。臨倚扶住一根竹子,回頭對阮既言說:“我能聽到竹葉落在地上的聲音,我也能聽到竹子唱歌的聲音。”她的眼睛亮亮的,美好而又純淨。
阮既言笑笑:“我也能聽到。清涼的風穿過竹林,就像被撥動了的琴弦一樣,聲音真美好。”
臨倚微笑了,她走回來拉著他的手,他們在竹林裏,一直走,一直走。這唱歌的竹林仿佛就是他們的仙境,他們的歸宿。流浪了千百年的心,在這裏,終於找到了家的依憑。在這裏,失去了時間,失去了世俗,也失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