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考慮?”寧承玉微微一頓,聲音更加淡淡,“不知嫡母怎樣的為我考慮?”
春雨心裏已經活絡起來,一聽見為大小姐考慮,肯定就是那些事關女子名節的事情,的確京都貴女極少離府出行,即便出行,也都是迫不得已。但大小姐連月,已經是幾次出門,這對於大小姐這種人家,這種身份來說,都是不常見的事情。
而女子時常外出,對於名聲來說,總歸也是不好的。
然而,這最多隻是私下裏的規矩,從未擺在台麵上,難道到了此刻,這位夫人還想拿這種東西來限製大小姐出行嗎。
可是左小婉一個字沒有說,隻是看著寧承玉,有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寧承玉眸光也是一動,幽幽說道:“請恕承玉愚鈍,究竟何事,還請嫡母名言。”
左小婉一下笑了出來,卻是那種不加掩飾的輕笑,片刻後她看著寧承玉,眼中有淡淡光彩和笑意:“當然,原本此時就當告訴你,現在說也不妨。我限製玉兒你出行,乃是因為……最近在為你說親事的緣故。”
一時間,屋子裏有長久的靜默,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聲響。
寧承玉身旁的春雨,更是瞠目結舌地,耳邊回旋著左小婉說的那幾個字,說親事?
寧承玉如古玉一樣的無波容顏,如同河麵皸裂一樣出現了波紋,但也隻是一瞬,不過這一瞬,落在左小婉眼裏,也是足夠了。
引得左小婉,暗笑了一聲。還當她真的能沉穩如山,原來不過如此。
任是什麼人,找到了罩門以後,都是如此不堪一擊。
寧承玉再次抬眼看左小婉,神情平靜:“嫡母要為我說親?”
左小婉柔聲道:“不是要,而是已經、在為你說親了。”
又是片刻靜默,春雨衝動之下就出口:“夫人怎地不說一聲、就擅自為我家小姐做主?”
話音落,就見左小婉麵上柔婉的笑容一收,換上了冷冷笑意:“本夫人在說話,哪容你一個賤婢開口!”
她會對寧承玉“和顏悅色”,可不見得對所有人。
春雨開完口也還沒意識到自己僭越了,隻是一心為寧承玉心焦。寧承玉淡淡看春雨一眼:“退下。”
春雨臉上漲紅了,有些委屈地看著寧承玉。這委屈,卻並非為了她自己。
“退下。”寧承玉再次淡淡說。
春雨默默站到了後頭,雙眸已經是朦朧了起來。
寧承玉看著左小婉,已經先開口岔開:“不知嫡母,怎麼會突然要為我說親?”
左小婉再次露出那溫柔的笑意來:“怎麼會突然呢,玉兒你及笄都快半年了,按理說,早該給你說親了,都是前些日子,為娘身子不爽利,拖累了你。現在既然一切都好起來,自然該將你的終身大事,擺到台麵上了。”
說的漂漂亮亮,滴水不漏。
可是到底是不是真的滴水不漏,就見仁見智了。將前段時間的不聞不問,美化為自己身子不爽利,倒也是口齒伶俐。
寧承玉唇邊掀起一個弧度:“原來嫡母,是因此才不許我出門了?”
左小婉笑意更柔和:“是啊,現在這滿京城,正是不安分的時候,你一個嬌小姐,出門到底不方便。況且因為玉兒你已經及笄,這親事一旦定下來,距離出閣也就沒多少日子裏。這些你一個姑娘可能考慮不周,但是為娘、卻不能不為你考慮。”
這世上最讓人惡心的是什麼,是明明心裏恨你恨得想要你死,千方百計使勁手段的要你死,卻還是蜜語甜言,說的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敞亮光輝。
寧承玉輕輕吐了口氣,從椅子上起身,“也罷,既然嫡母已經說了話,那我便不出門了。隻是我偶爾吩咐我的丫頭們出府,這些,嫡母總不會也攔著吧?”
春雨在身後聽著,知道大小姐是退而求其次,暫時不與夫人的鋒芒相碰。
可是有些人不這麼想,左小婉微微地笑了笑:“玉兒,你距離待嫁也沒有多少日子,你身邊的人,自然還該留下來伺候你,你如果有什麼吩咐的話,叫人來告訴我便是,我會為你叫人出府去辦。”
這是一線餘地也不留了?
寧承玉卻目光再次看向了左小婉,這次仿佛藏了些銳利,左小婉坦然應之,或者說,她再沒有比此刻更坦然了。
始終微笑,風度維持的很好,看著寧承玉,更是慈愛的與自己親骨肉無異。
“玉兒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在我院子裏曬了這半日,想是也該乏了。你放心,為娘、一定會盡心、為你挑選一個好夫婿的。”
左小婉咬著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