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春雨伺候寧承玉歇息的時候,忽然怔怔地,竟一個人就無聲地落下淚來。
寧承玉凝眸,“你怎麼了?”
春雨隻是輕泣,卻仿佛說不出話一般,半晌,才又搖了搖頭。
寧承玉淡淡凝視著她,即便春雨一言不發,她仿佛也透過那淚珠看到了深處一般。
春雨越哭越停不住,心裏知道自己這樣已是影響到小姐,不由偏過頭去,可卻是雙肩微微聳動著,竟是越來越傷心一樣。
春雨內心深處想什麼,無非是看見寧承玉、夜夜這般被頭疼症折磨,可是來來去去,無非是隻是大夫一人,以及她們這些隨行的丫鬟。
春雨方才替寧承玉寬衣時,看見寧承玉孱弱的身形,怔怔間才意識到,小姐不過是剛剛行過及笄禮,剛剛十五歲而已。
然而,無論是多麼難受或者傷病,才儼然十五歲的小姐身邊,永遠都隻有她們這些外人服侍著,而那本該照顧小姐、知疼知暖體貼著小姐的親人,卻從來不見她們的身影。
小姐已是年幼喪母,身世堪憐,春雨又想起即便府中相見的時候,已然是世上唯一親人的寧無求,卻總是極為冷漠的看著小姐。那眼神,怕是還不及看她們這些丫鬟。
春雨感同身受,自然就滴下淚來,且越來越止不住。
寧承玉默然地看著她,等春雨哭得深了,才幽幽道:“春雨,你記好了,這世上,身子是自己的,也唯有自己最看重,旁人能替代你做任何事,唯獨身子的康健無法替代。所以,我身體虛弱與否,本不關任何人的事,隻有我自己能抗。希望這點你能明白。”
春雨看著小姐淡然如春雪的臉,即便在說到這樣的事,也依然不動一絲情緒,不露一絲軟弱,春雨忽然,就怔忪起來。
“你且下去吧,讓我獨自待著。”寧承玉輕輕說道。
春雨愧疚地擦了擦臉上淚痕,站起身離開了屋內。
寧承玉自然是睡不著,那安神的湯藥,怎麼樣也是有限度。此刻她隱隱作痛的額頭,就無計可施。
寧承玉凝神看著她繡出來的花樣子,比翼雙飛,嗬嗬,她目光中透出一絲徹骨的寒意,寧無求和左小婉、比翼雙飛……她的的確確是真的祝福他們、這一生一世、都不要分開!
外間傳來敲門聲,寧承玉淡淡收起了帕子:“誰?”
“小姐,是奴婢。”門外,響起的是杏兒精靈靈的聲音。
寧承玉看向門口:“進來。”
杏兒乖覺地打開門走進來,寧承玉望著她:“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奴婢知道小姐睡不著。”杏兒眼裏閃著光,“奴婢也知道小姐有心事,所以奴婢,是來給小姐分憂的。”
寧承玉眯起了眼,看著這個一直精乖無比的隨身丫鬟,隻是不明白她這會兒又是有了什麼主意。
“雲夢那邊有回音了?”能讓杏兒半夜獨自前來、還聲稱能為寧承玉分憂的事,也別無其他了。
杏兒眼睛亮了亮,悄然走上前來:“真是什麼都瞞不了大小姐,奴婢也是傍晚間才收到的信兒。”
寧承玉眸色漸漸幽深:“有什麼消息?”
杏兒目光中閃爍著微光,顯然像有什麼隱秘事,她低聲就說:“小姐讓查雲夢王家,奴婢去信給表嫂,隻沒想到這一下,還真查到了些了不得的事跡。”
竟用了不得來形容,看來真不是三言兩語可說清的了。
寧承玉眸色沉凝,“繼續說。”
杏兒看著寧承玉臉色,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小姐最近最關心的,無非便是這雲夢王家的事。
她也不敢再賣關子,說道:“奴婢表嫂已是打聽清楚,小姐所說的這個王家,是雲夢的一個望族,但是這個望族,卻在二十年前遷往了京城,是以才會漸漸地在人眼中銷聲匿跡。但是奴婢的表嫂是自幼便長在雲夢。當時表嫂還在閣中做姑娘時,便已耳聞這位王家,當年,雲夢有兩行詩句,說的就是,寧可投胎為豬狗,隻願生在王家簷。”
杏兒的目光在火燭的燈光下有些熠熠的光彩,但這夜深人靜,卻平添了些許神秘。
“奴婢讓表嫂去昔日王家的住址打聽,左鄰右舍卻幾乎搬空了,好不容易知曉到一些事,是說王家二十年前,到底是出了一次變故,舉家離開了雲夢,沒有留下半點音信。曾經響徹雲夢的一代世家望族,就這樣憑空好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