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天午後,小姐坐在梳妝鏡前,頭上戴著九鳳金步搖,一笑傾國傾城的樣子。小姐之美,真的還要更甚清河郡主。
寧承玉挑了其中的一件,剩餘兩件,她隨手賞給了春雨和杏兒。
她就是要人知道,她寧承玉,不僅自己光鮮榮耀,便是自己身邊的丫頭,也不容許任何人看低。
直到傍晚,寧承玉準備歇下時,竟看到杏兒在門外流連,麵上是一派猶豫之色。
寧承玉見到她,略一思忖,便讓她進來。
杏兒一臉的猶疑和惶惑,仿佛不知該怎樣麵對寧承玉。此時的杏兒,和當初欺壓其他小丫鬟的杏兒,已有天壤之別。
寧承玉瞧著她:“你有何事?”
杏兒深深地行了一個禮,對寧承玉說道:“奴婢想告訴小姐一件事……奴婢的老家、也、也是雲夢梁州的。”
寧承玉稍一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在老家還有哪些人?”
杏兒知道小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有些歡欣道:“奴婢的表嫂一家還在梁州,若小姐有意,奴婢可以給表嫂去一封信,請表嫂在梁州打聽一下……”
這打聽什麼,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寧承玉看著她,眼神中有些緩和,“好,那我便等你的信了。”
杏兒聞言,麵上顯然浮現喜悅之色,她忙低頭道:“是,奴婢定不負小姐所托!”
女子及笄禮,是說到了可以許婚的年齡。滿歲而結發,用笄貫之。在京城,越是大家的女兒行及笄禮,越是隆重莊嚴。
本來,以寧承玉的尊貴,她的及笄禮,可以比肩王侯。上一世的她被那般冷落,早已淪為全京城的笑柄,而這一世,再沒有敢這樣輕看她。
沒多久宮裏傳來消息,寧承玉的及笄禮,放在宮中舉行。這是其他京城貴女們,都絕沒有的榮耀,一時間,寧承玉在京中名頭大盛,而鎮國侯府嫡小姐,與四殿下那似有似無的曖昧關係更是讓人津津樂道。
當寧承玉從杏兒口中聽到這傳聞的時候,臉上是一片冷徹。這樣的傳聞,顯然是有心人在幕後推動,而她一個還未出閣的清白女子,沾上了這樣的傳聞,表麵上看是風光無限,實際上,早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推到了懸崖之邊。
寧承玉知道,幕後這隻推動的手,也是她絕對惹不起的。她在對方眼中,隻怕和砧板上肉無異。
左小婉這陣子深居簡出,倒是做足了溫順模樣。就連下人,都紛紛開始議論起新夫人的長短來。而左小婉藏在溫順的外表下,心中究竟有著什麼小九九,卻怕是沒人知道。
關於寧承玉的那些傳聞,即便秋兒有意在左小婉麵前不提起,但傳言的越演越烈,卻讓左小婉不可能不知道。
她躺在桂花樹下的美人榻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幽幽的,卻能夠看見她眼底的怨毒。
這一胎,一定要是男胎,一定要……
寧承玉的光鮮,猶如毒刺,刺在左小婉的心頭上。
左小婉知道自己已經不再顧什麼了,哪怕詛咒成真,她真的不得好死又怎麼樣,即便她不得好死,她也一定要,拖著寧承玉一起!
不知那未來的孩子,在親娘懷著他時,懷著這樣大的怨毒,他以後出世,是不是也會將這怨懟帶到世上來?
寧承玉決定帶春雨進宮,發生了前次的事件後,寧承玉已決定任何時候都不會留春雨一人。她吩咐春雨:“到了宮中之後,務必謹言慎行,若有人同你搭話,也記得不要搭理。”
這一場及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寧承玉就擔心春雨的性情太過內向,容易遭人利用。
春雨眼中含淚,心中焉能不明白小姐用心:“小姐放心,春雨都記下了。”
即將進宮的前一日,寧承玉去了清河郡主的祠堂跪經,整整一夜,麵對著冷寂的祠堂,寧承玉心裏空洞。這世間人情是如此涼薄,寧承玉從未像此刻一樣的看清,除了娘親,身邊其實有多少人盼著自己死,在上一世的前十幾年中,母親是如何將她護若珍寶,半絲傷害也不曾讓她受到。所以上一世的自己,才會那般天真愚蠢,最終落得那樣的下場,卻是辜負了母親的一片心。
寧承玉跪在蒲團之上,娘親,你放心,這一世,女兒再不會那般愚懦,任由人拿捏在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