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涵淩一直看著窗外的鳳棲樹不發一言,徐明知守在一旁垂首而立。這幾日朝堂裏明顯緊張,黎天鶴的不動聲色並不代表他並不知情,他隻是在等,等皇上的一個交代或者是放手,穆涵淩不知道明君怎麼樣了,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會不會被她的姆媽為難,時至如今連穆涵淩都不確定,到底他和明君該怎麼辦,是不顧一切讓她入宮還是……隻是這個想法太遠,連他都沒有把握—離開,和明君一起離開。
穆涵淩被自己嚇到,隻是這個想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是他也不知道,但如果這一輩子隻能待在這樣森冷的宮裏再不能見到明君,再不能聽見她嬌笑著撒嬌,再不能躺在扁舟裏聽著她輕聲的唱曲,那麼於他而言這一生又有什麼意義?又有什麼意義!穆涵淩終於轉過身子對著徐明知說道:“你連夜送信去西窗閣送信,再會鍾將軍那裏請他去一趟皇陵,年近祭祀大典讓他去湘南請沐英王爺務必進京。另外芷英在皇陵那邊請他加緊看護不可有誤。”
湘南的沐英王爺是先帝的十八子,其母乃是異族的女子,因此他在宮中一直不被認可,先皇當年也因為對那異族女子愛之極深,對其幼時憐愛有加,隻可惜那女子卻早早亡故,隻留下沐英一人在宮裏無所依托,先皇也因傷逝不再願意接近沐英。七歲之時先皇就讓鍾將軍帶著他遠走漠北,從此沙城漠土,再沒人記得還有這樣一個王子,穆涵淩不是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這樣的一個兒子在自己身邊愛不得,無所依托,不走隻有死路一條。於是隻能狠下這顆心吧,這個沐英是與穆涵淩同歲,曾與其一起幼時嬉戲,均是年幼無知的年紀,記憶中的沐英是那麼清秀的有一個人,隻有幾年的時間在父皇的葬禮上,他看見的卻是一個麵目全非的沐英,十三歲似乎已經經曆了所有世間的殺戮,對誰都是漠不關心,冷淡到近乎無情,後宮裏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已不再他的眼裏,或許是記得當年幼時相嬉,隻對他還有幾分客氣,他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即位以後還是給了他該有的名分,封了一個湘南王給他,因為當年他也的確幸虧他,與黎天鶴同軍而下,替他解了圍,兩個人都是受盡宮裏心酸的人,相顧無言,他欣然領了命去了封地,再沒有出過湘南。穆涵淩想如果真要走,那這個皇位能交的人隻有沐英吧。
徐明知聽得不甚明白,隻看著皇上不敢回話。穆涵淩道:“你無需費心,隻照朕的話去做,但隻萬事小心。”
徐明知終於點頭:“奴才謹記,奴才這就去辦。”穆涵淩走至書案前,提筆頓住,良久終於下筆。草草數言穆涵淩寫得卻極為有心,徐明知領了書信立時走出養心閣。穆涵淩依舊看著窗外的鳳棲不語,明君我現在真的是在賭,賭江山社稷,賭權勢平衡,賭我們的明天。
明君這幾日被禁了足,不容走出清雨軒半步,隻和碧紫在洞雨樓裏賞湖景,碧紫在一邊繡花,就聽見外間裏林子喊她,於是看了一眼明君,明君說:“莫非是姆媽找你?”
碧紫搖頭說不知道,收了繡件,忙下樓來隨著林子出了清雨軒。在後麵的花園遠遠地碧紫就見何芸衣坐在石凳上喝茶,碧紫欠了身喊道:“夫人。”
何芸衣慢慢抬頭來看她終於開口道:“你既是我哥哥的養女,亦是我的侄女。不必行這些虛禮。過來坐吧。”
碧紫隻得走過去,站的近了些仍不願做下,何芸衣才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像明君嬌俏性子,越發任性了。”
碧紫於是說道:“明君秉性天真,為人都是憑著真之一字所以才顯得任性了些。”
何芸衣笑道:“你與她不愧是好姐妹,隻是碧紫她有你這個姐妹是福,你卻不能讓她成為禍啊!”何芸衣的聲音不是很大,可是碧紫卻字字都聽得明白於是不卑不吭的道:“碧紫不明白夫人的意思,望夫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