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和碧紫從小就一起住在東邊的廂房,何芸衣就住在西邊廂房內,她們隻是隔了個一方天井。
明君一爬起床就一溜煙地跑經何芸衣的房間,她就坐在姆媽的身邊,何芸衣會跟她說塞外的雪,像金楚漫天的桃花雨一般的下,白茫茫的一片。也會跟她說大漠的孤煙,長河的落日,隻是何雲衣希望這輩子明君都不要看見這些,看見那荒無人煙的沙漠,看到那愁腸四溢的邊關。明君也問她:“我阿爹怎麼不來看我呢?”何芸衣看著女兒說:“你阿爹是大周的將軍,戌守邊關是他的職責所在。”明君低著頭說:“阿爹,不想我麼。”明君記得很小的時候,她的阿爹曾經說過她是阿爹最寶貝的雅格薩。而雅格薩是黎族傳說中的女神。何雲衣恨惆悵的看著窗外的粉杏飄零,隻是說:“你阿爹,怎麼會不想你。”
隻是那天後的第二個清晨,當明君再去西廂房的時候姆媽已經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明君就站在那兒。天井邊的杏花已經開的有些敗了,景婆走過來抱著她,她看見碧紫在牆角抹眼淚,隻是她沒有哭,明君想她的姆媽是愛她的,還有她的阿爹,她依然是他的雅格薩。
又是一個暮色的黃昏,碧紫在景婆的繡樓裏剝繭子,明君去房裏換了件碧色的羅裙,從景婆菜園子的小門裏溜出去了。自從上次落水,深水潭是被碧紫列入了禁區,死活都不讓她再去,隻是越是去不成她就越是心裏癢癢的。於是她很缺心眼的笑了兩聲,腳下也不閑著,一溜煙的就往城東走。
還是那個寒潭,靜靜的在山穀裏,辛夷花似乎有些意興闌珊的開著,她也覺得沒勁,隻是也不敢再往那潭邊走了。於是就坐在辛夷樹下吃草栗子,潭邊的草那樣深,躺下來都看不見碧色的水潭,明君又想起那雙寒冷的眼睛和那個清風一樣的人,一朵開懶了的辛夷花落在她的臉上,明君傻傻的笑出聲來。天色就是這樣的暗了下來,明君雖然調皮卻也不敢待得太久,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落紅,一蹦一跳地走了。
隻是她不知道,穆涵淩一直都在那裏,看著她像隻碧色的蝴蝶一般闖進來,靜靜的坐在辛夷花樹下,傻傻地一個人笑著,又像一隻蝴蝶一樣飛走。穆涵淩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想了多久。
山穀的暮色總是會讓人想起很多過往的時光,他就這樣靜靜的在這片寂靜裏思念他的過去。這片山穀原是大哥和二哥從前常帶他來的地方,他們帶他來的時候,他還很小,小到根本不會遊泳,隻能遠遠的看著哥哥們。大哥是那麼英武的一個人,二哥也是那麼俊俏的男子,隻是竟然都不在了,這麼多年了,哥哥們都已不在了,隻有他,一個人,隻剩下他一個人。而他看著她,那麼自由,那麼靈秀,就像是這山中的仙子一般,隻是她竟然是明君,黎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