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元夕無所事事,在旁見了,亦端過水盆來幫忙清洗傷口,見虞迭手法嫻熟地為虞昳寥上藥、包紮,不由奇道:“迭哥哥,你是大夫麼?怎麼你的本事比帝都城裏那些名醫還好?”虞迭道:“你怎麼知道?”葉元夕把水盆挪開,支頤趴在床沿,笑道:“我玩起來不小心弄傷了,那些大夫給我治的時候可不知有多疼呢!”虞迭笑道:“包紮傷口總是會疼的,小孩子痛起來還能又哭又叫,大人就會忍著,和大夫的醫術沒有關係的。”葉元夕嘟著嘴微嗔道:“我才沒又哭又叫呢!我就說他們的本事不如你!”虞迭微微一笑,也不去和她爭辯。
葉元夕見虞昳寥始終不言語,扯著他袖子道:“伯伯,哥哥的本事是你教的對不對,那你一定也會功夫了?”虞昳寥溫然笑道:“伯伯不過隻會一點粗淺的醫術罷了,若說功夫咱們小老百姓自是不會的。”葉元夕笑道:“騙人,哥哥拿著劍呢,伯伯你身上的傷又是刀子砍的,還說自己不會功夫!”
虞昳寥麵色微變,但想她小小一個女孩兒,應也弄不出什麼名堂,想必隻是聰明伶俐異於常人而已,也並不反駁。葉元夕見他默認,頓時喜上眉梢,竟是爬上木床,半賴在兩人身旁,道:“我剛才救了你們對不對?”虞昳寥有心看她打什麼鬼注意,卻也不答話。虞迭笑道:“算我們欠你一個人情好了,你想怎樣?”
葉元夕一喜,伸手攥著虞昳寥半幅衣襟,笑道:“我要伯伯收我做徒弟,教我很厲害的功夫。”虞昳寥臉色倏得一寒,斷然道:“不行!”
葉元夕畢竟隻是一個幼齡孩童,見他神色嚴厲,駭得鬆手跌坐在床板上,愣愣地呆在原地。虞迭見狀不忍心,軟語勸道:“不是我爹不肯答應你,隻是爹先前立過規矩的,絕不再和武林中事扯上關係,自是不會收徒弟傳授武功的。況且我們又惹著大麻煩,實在是不方便,你還是換別的要求罷。”
葉元夕聽出他父子二人語意堅決,知道再不能強求,但她性子剛強,也不多語,默默叢床上爬下,抱膝蜷坐在牆角,低頭沉寂,偏是她小小孩童,難過起來,眼淚總也是憋不住,她一意強忍,兩汪珠淚在眸中不住打轉,硬是不願落下。愈是如此,卻愈顯楚楚可憐。
虞迭自幼與父親相依為命,母親過世後更是枯居於荒島,難見友伴,此刻乍見這麼一個玲瓏剔透的小女孩,嘴上便是不說,心底確也是十分好感,見她欲哭還抑的模樣,自己都澀澀的不是滋味,待要向父親求情,虞昳寥又是一臉寒色,實在是無從下口,隻得眼巴巴望著父親,乞盼之情溢於言表。
虞昳寥本是絕頂聰明之人,自然明白他心中所念。早年他愛妻為武林中人所累,無辜慘死才致他心懷怨懟,定下不救治武林中人,不與江湖中事扯上任何關係的嚴規。多年後卻又是因舊仇之故遭人追殺,父子倆疲於奔命,險喪奸人之手,萬般危急之際蒙這女孩相助,才得暫保性命,莫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況他對這獨子又是向來疼愛有加,實不忍拂了他的心意。
虞昳寥沉吟半晌,歎了一口氣,向葉元夕道:“罷了,我答應傳授你武功,卻是不能收你為徒。我教你武功的事,你也決計不能告訴別人。”葉元夕一聽此言,立時破涕為笑,沾了泥灰的手不住往臉上抹去,混了淚水,又多添幾道灰痕。
虞迭也不禁一笑,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掏了塊手巾幫她把臉頰擦拭幹淨,笑道:“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怎麼把自己弄得像個泥娃娃一眼。你爹娘呢?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葉元夕小嘴一扁,道:“我娘早過世啦,爹爹都不在的,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成日都沒人理睬!”她回頭又向虞昳寥展顏笑道:“伯伯你不肯做我師父,那夕兒該叫您什麼?”虞昳寥見她嬌憨神態,不由憶起妻子輕顰淺笑的樣子,麵上神色亦是無意間轉暖,漸漸湧起寵溺之情來。
葉元夕何等乖巧伶俐,一見他眼神,便知他正是心中感慨,當下笑道:“不當師父,不如您做我的義父吧,爹爹不在,還能有人疼我!”說著竟是拜倒在地,似模似樣地磕頭行禮,口中脆生生道:“義父在上,請受女兒一拜。”樣子做到十足,也不知她是從哪兒學來的。
虞昳寥見她冰雪聰明,心中其實也是說不出的喜愛,他長年與兒子作伴,虞迭雖是孝順恭謹,畢竟是不如女兒溫柔貼心,這一番遭難,倒是還來這麼一個乖巧伶俐的女兒,便是性子如他,此刻亦是難掩滿麵笑容,莞爾道:“起來吧。”葉元夕笑吟吟起身,又向旁邊的虞迭道:“阿迭哥哥,我這一聲‘哥哥’是叫了,你以後可不能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