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珠葳蕤自生光(中)(2 / 2)

戎越大喜將手掌舉到眼前,卻是一聲淒厲的慘呼,抱頭轉身向長街上飛奔而去。

戎夷臉色突變,正欲向他追去,這邊戎狄卻又合身撲上,直纏得他無法脫身。

戎越奪路狂奔,一路直衝回府中,大堂仍是黑黢黢一片,半點聲響也無。戎越頹然在桌邊坐下,隱隱光線透進,映著空蕩蕩的黃綢軟布。戎越抬起手掌,仔細地湊到眼前,距離之近幾是直接貼到了鼻下,掌中是一塊撕碎的布料,他將碎布放到桌上,再細細看去,卻是一掌的珠光寶氣,暗放華光,卻哪裏有夜明珠的影子?

戎越背脊冷汗涔涔,倏然滾落,平添心內寒意,鬼神失驚,黑道中人手下誰沒犯上幾條人命,殺人他們不在乎,皇帝老子他們也不放在眼裏。然而,舉頭三尺有神明,卻是人人皆信的,老二無故背叛兄弟,搶奪寶珠,不料東窗事發,這會兒恐怕已遭不幸,老大心狠手辣,對親生兄弟亦能痛下殺手。自己覷機爭到寶珠,卻是瞬時化為烏有,一掌珠光,柔柔輝映在眼底,竟是耀得他渾身栗栗顫抖。

陡然一聲巨響,門框盡裂,他回來時方掩上的兩扇朱漆門板遠遠摔開,戎夷手提單刀,周身浴血,殺神一般佇立在門口,滿目戾氣毒蛇似的四下漫溢開來。

戎越見狀,駭得魂飛魄散,心知戎狄定然已死在他手下,戎夷這幅模樣,想必下一個便是要拿自己祭刀了。他一向極端畏懼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大哥,見到他鋼刀上不住滑落的血珠,已是兩股戰戰,周身乏力。

他素知戎夷性子,知他一旦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戎越為匪多年,也是個悍厲人物,當下強撐腳步,壯著膽子,上前笑道:“大哥,你總算回來了,可有誅殺叛徒?”說話間卻是不等戎夷回答,身攜數種暗器已然盡數朝他身上射去,自己則是未及查驗,借機越過他的阻攔,使盡全力想要逃脫。

然而眼前灰影一晃,戎夷已是鬼魅一般攔在他身前,目呲欲裂,似要滴出血來。剛才戎越發出的多枚暗器盡皆被他揮刀格開,隻一枚鋼錝,因距離太近,不及閃避,堪堪劃過他的麵頰,從鼻翼經顴骨直到耳根,割開一條兩寸有餘、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披麵,讓他臉上神色看來愈加可怖。

戎越情知難逃,雖不是戎夷對手,也隻得抽出腰畔短刀,勉力為戰。然兩人畢竟實力相差懸殊,隻數合間,戎越手中短刀已被戎夷大力震飛,沒入庭中草叢。戎越一驚,忙撲地滾開,匆忙閃避他刀鋒,饒是他逃得迅疾,背脊也已被砍中一刀,傷得甚重,麻麻的幾乎失去了知覺,隻在他翻滾之際,在地上拖出一行血線。

這邊戎夷鋼刀一振,又即撲上,全無章法似的向地上的戎越砍去。他適才血戰戎狄,雖未落敗,也隻是慘勝,周身大小傷口十多處,汩汩血流一直未停,再加上一路追趕戎越,麵上傷口盡管沒有傷及要害,亦是失血甚多,一來二去之下,早已渾身疲軟,完全喪失理智,心中隻剩下殺人一個念頭。

戎越倒地,不由驚惶失措,眼中隻見四圍刀光血刃,隻得全憑直覺一路撲跌,連滾帶爬、無比狼狽地躲避,背後傷口鮮血不斷流瀉,未及也覺頭昏眼花,力有不支。驀的腳下踩空,一頭撲進園圃中,指尖無意中觸到一個生冷硬物,似乎正是先前自己所失短刀的刀柄,心下一喜,忙不迭抓在手中,轉頭劈出,猛然磕在戎夷的刀鋒上。戎夷力瀉,不禁向後連退數步。戎越身子亦是吃力向後一仰,所幸他本是倒坐在地上,借地麵轉嫁開勁道,立時翻身爬起,勉強倚在旁邊一棵樹幹上。方才一刀已是傾盡他全力,背脊疼痛欲裂,持刀之手更是陣陣酸麻,一時難以舉起。

戎夷心性悍厲,噬血習性上來,又即一刀直戳而來,挾著寒意的刀尖逼近,戎越卻是已無抵禦之力,無奈之下,隻得閉目等死。恍惚間,左臂肘頭一麻,也不知何處受了敲擊,經脈中瞬時內息鼓蕩,左手不由自主疾揮而出,猛然一拳正轟在戎夷胸前膻中要穴,這膻中穴乃是人身氣穴所在,一擊之下,周身內力為之所窒,戎夷雙目圓瞪,麵上痛苦神色難掩,一柄鋼刀聳在戎越鼻尖,卻是再難遞進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