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有個機會做了結。”我說了我的來意,“你能平靜地接受這個結果嗎?”
她眼泛淚花,“不接受又能怎麼樣,誰活著不都奔著死去的,我們老家有句話,誰死的快死得順利,是福氣。像我這樣一死死五年的人,早就被人煩死了。”她的淚沒有流出來,她卻用手擦了一下,“我男人不把我移走,不也是早煩透了,扔在醫院你們還能照顧照顧我。你看看,要是醫院真按照他的要求賠了事故錢,他肯定也不會管我的死活,拿到錢才是他的目的。”
“這也不能怪他,是我們太難了,他沒有別的本事,隻能靠騎摩托車拉客掙錢,兒子還沒結婚,哪裏都需要錢。”
“剛開始昏迷的時候我很不想死,因為還沒看著兒子結婚。後來慢慢的也想開了,要是兒子結婚了我再死,我也不一定就死得痛快,因為還沒看著孫子出生呢,哪怕孫子出生了我再死,我還是舍不得死,還沒看著孫子長大……”
“我現在這樣最好的一點就是,想看兒子,一轉念就到他跟前去了,他自己在老家,也沒個人照顧,我給他看好了一個姑娘,能把這事辦完了,我也就無憾了。”
這是劉春芳的最終願望,替自己兒子把紅線係上。
劉春芳的老家在鄰省的一個小城市下麵的小鄉鎮的農村,她給看上的姑娘也是那個鄉鎮的,她要是想親自撮合,上我的身之後就得回老家一趟。
路途遙遠,我又是個陌生麵孔,這樣不妥,我跟她商量,還是讓他兒子帶著姑娘來這裏,既能看他,又能到處轉轉約會。
劉春芳覺得這樣不錯。
“我那出租屋裏還藏了點錢,這幾年我男人沒搬地方我還得感謝他,兒子來了就花我的錢吧。”
劉春芳的男人叫田貴,長得黝黑,主要是每天騎摩托拉客風吹日曬弄的,市區禁摩,他的生意做得也很辛苦。他幾乎每天來看劉春芳一次。
劉春芳上了我的身,我之前已經給她詳解過規則了,不能說出自己是誰,不要指望自己的親人會理解會接受,基本沒可能。
她需要用我的立場來為自己辦事,這對她來說,也是個考驗。
田貴每天過來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這個時候護士會給劉春芳送飯過來,他親自給她喂一次飯。
他給劉春芳喂飯的時候,劉春芳在我的身體裏,就站在他身旁。
“高醫生,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他說:“聽她們說,你養傷去了?”
“是的,休息了一段時間。”
這些劉春芳知道的事她還能悠著回答回答。
田貴來來去去,可能閑話也聽的不少,又問:“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聽說很有錢,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這些劉春芳就沒辦法替我回答了,我跟她說:“轉移話題,你可以問他一些話。”
劉春芳於是問:“你兒子好久沒來了?”
“他在家也挺忙,來一趟不容易,一年也就來一次。”
“他在家做什麼事?”
……
這樣主動去問話,基本上就把握了主動權。
聊了一會兒,田貴主動再問的隻有一句:“高醫生好像有點我們老家的口音?”
劉春芳驚了一下,她已經盡量學著我說話了,畢竟她的普通話也不是很標準,調調難免會帶點鄉音,這個……我根本忘記囑咐,即使,囑咐了也沒什麼用。
劉春芳卡克了,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教她:“你就說上學的時候天南地北的人認識的多,熟悉很多地方的口音,聽別人說話就難免染上。”
本來我和她想好一個叫她兒子過來的方案,現在既然扯到口音上,我有了一個更好的方案,馬上對劉春芳說了,她立刻打消了從田貴這邊進攻的想法。
田貴在醫院呆半個小時,給劉春芳喂飯,清理穢物,還要去拉客,下班的時間和晚上的時間生意相對會好點。
田貴走之後,劉春芳出醫院,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她兒子。
用家鄉話,說她是劉春芳的老鄉,劉春芳曾借給她一些錢,現在她能還上了,因為聽劉春芳說過是給他兒子娶媳婦用的,所以打電話過去,讓他來拿錢。
他兒子當然會回答,請他爸爸代收。
她又說,劉春芳現在植物人,她隻會見到她兒子才還錢,其餘的一概不承認,反正也沒欠條啥的。還問他那誰誰(就是劉春芳看上的姑娘)怎麼了,以前聽劉春芳提過,挺中意她做兒媳的,如果她也還沒嫁人,就約她一起來,她會再多加兩千塊給他。
好誘人啊,這話一說出去,她兒子就答應了盡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