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開人群，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將一件米色的薄外套遞到我手中，“送阿姨去車裏。”
我這才回過神，隻見李書明神情鎮定，眼中含話，似在說，快快叫你母親起身，帶他離開。
我自他手中接過外套，給母親披上，李書明撥開人群，用身體護住母親，我們一人一邊攙扶著母親自眾人異樣的神色中走出去，車子就停在邊上，他速速打開後車門，“阿姨，請上車。”
母親失魂落魄的看看他，邁進車子裏。
李書明送我們母女輛回家。剛上車那會，母親一言不發，過了一陣，她如夢初醒一般的看著我，“衾衾，方才我太丟臉了對不對？”
我這才發現母親的妝花了，臉上一道一道的，睫毛膏的顏色沾到下眼瞼上，整張臉憔悴不已。心疼的感覺蔓延我的全身，我擁住她，搖著頭，“沒有，沒有。”
書明送我們直樓下，沒有跟我們上去的意思，他一直保持這種禮貌的距離，免去窺探他人隱私之嫌疑。臨走時，母親感激的對他說，“謝謝你，謝謝你，我這個做長輩的真是太失態了。”
“阿姨好好休息。”李書明聲音輕柔，說完衝我們揮一揮手，關上車門。
我追上去，敲他車窗，折騰這麼一陣險些忘記跟他道謝，“謝謝您。”
他搖下車窗來，對我笑一笑，挺拔的鼻梁十分好看，“明天請假吧，在家陪阿姨。”那眼神似在說，照顧好你母親。
我點頭。
回到家裏，開了門，漆黑一片，父親仍未趕回家中，想必是出去逍遙，壓根沒料到會後院起火，我開了燈，母親一言不發的走進盥洗間，洗了個澡出來，看到我在沙發上發呆，拍拍我的肩頭，“剛才見你身上濕透了，也趕緊洗一洗。”她好似已經平靜下來，神色分外的疲倦。
到底還是關心我。我轉身進去，母親的聲音自客廳傳來，“我就覺得特不對勁……對了，你沒發現他有問題？”她仍試圖追究整個事件始末。
“不不，我不知道。”我急急地說，“我忽略了，對不起，媽媽。”
“唔，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輩子是冒犯了什麼神仙？”母親似在門外自言自語。
“媽媽，無論發生什麼，我站在你這邊。”我將水開小一點，安慰她。
母親重重的歎氣，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聽見我的手機響，忽的又安靜了，大概是被母親按掉。
洗完澡，疲倦褪去一半，開門出去，母親走上前來，緊緊地擁住我，撫摸我的頭發，“衾衾。”聲音無限淒婉。
“媽媽，我會永遠陪著你。”
母親拉我在沙發上坐下，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過了好一陣，她突然眼睛一亮，轉了個話題問，“方才那個男人是誰？”
“總行的同事，哦，不，領導。”
“是個人才。”
“媽媽，你在說什麼？”
母親拉起我的手，細細的摩挲著，深深的悲哀自靈魂深處散發出來，“衾衾，如今，我就隻有指望你了。”
我看著她，前陣染的棕色頭發褪了色，失去光澤，鬢角有新長的細發，幾根銀發夾雜其間，卸了妝，眼角的魚尾紋在燈光下隨著麵部肌肉的扯動晃得明顯。母親不再年輕。我拿了手機看，父親來過許多電話。
“衾衾，他叫什麼？”
“誰？”
“你們總行的領導。”
“李書明。”
“我有種感覺，他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電話再次響起，我下意識搶先抓起聽筒，“衾衾，把你母親勸回家沒有。”
“你還知道關心這個？”
“我著急呀。女兒，鬧大了，對大家都不好，你母親也沒有顏麵。”
我正想回答他，你還知道顧及顏麵？聽筒被母親搶了過去，“趙新悅，你還讓人通風報信，有種就跟那個狐狸精跑啊，別給我回來！”
母親掛了電話，胸脯上上下下起伏得厲害。我拍拍母親的肩頭，“媽媽，明天我請假，陪你。爸爸回來好好和他談一談。”
母親沒作聲，沉默良久，發出一聲哀歎。
真是緣分，在這場風波中，李書明無意間闖進來，做了一樁好事。
他出現得正是時候，救我們母女於危難之中，卻又太是時候。家裏的醜事被一個陌生的男子看見，況且他是領導，每每想及此事，被那麼一個不進不遠的人窺見隱私，心中特別不是滋味。
不過我知道母親對他是另眼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