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的手機彩鈴是韓語的“三隻小熊”,一大把年紀了還裝嫩。
“嗨,美女,這一大早就想我啊。”
“少沒正經啊。我問你,你哥他,是不是考了s大。”
“是的呀,他聯係你了沒?我跟你說,大好機會要自行把握啊,(以下省略幾萬字)”
思嘉是個話癆,雖然隻對熟人。
這個世界有時候很奇怪,明明蘇沫自己也是個多話的人,遇到朋友就忍不住劈裏啪啦講很多很多,但是一遇到思嘉這種人,反而扮演了聆聽者的角色,仿佛身上閃著母性的光輝,所有的耐心都火力全開的聽她說話。
思嘉喜歡蘇沫的哥哥,從小就很明顯,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往我哥哥的學校考去。她對幾個人之間的格局和距離有著十分精辟的見解,蘇沫有時候覺得她想得太簡單,有時候懷疑她是大智若愚。兩個人明明都是開朗樂觀的人,但是麵對喜愛的東西卻有截然不同的表現方式。
譬如小時候如果有阿姨給她們糖吃,思嘉會立馬笑嘻嘻接過來,大聲的說:“謝謝阿姨。”而蘇沫明明想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糖,別人問起卻說“不要”。如果硬逼著她拿,她還會生氣。
所以說,有些人就是性格別扭,不然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是什麼時候變成那樣了呢?
90年代的時候,中國經濟在飛快的跑動,山村裏卻相當寧靜。老師們工資都很低,原本安居樂業其樂融融,可是徐家的爺爺卻生病了,一下子經濟窘迫起來。
徐爸爸那時候是個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小時候蘇沫一直覺得他特別好看。當麵臨這種生活困境的時候,徐爸爸也特別有男人味,毅然辭了工作下海經商去了。幾年的光景,到了蘇沫五六歲的時候,徐家已經舉家遷到了城裏,徐媽媽在城裏最好的小學教書,徐家兄妹也都去城裏上學了。蘇家又調職到了西源完小,從此再也沒離開那。
開始還是很好的,可是漸漸的,經濟的距離帶來了心的距離,爸爸媽媽似乎起了一些自尊心,慢慢地就不走動了。大家都在無憂無慮的長大,好像完全忘記了當初的戲言。
和思嘉打完電話,蘇沫心裏很難平靜,有一種情緒在醞釀。腦海裏放佛回放著那14歲的夢,那夢裏幹淨的男孩幹淨的笑,那整夜的雨,整夜的心情也像那四月的梅雨,潮濕又帶有青苔的氣息。
手指按在手機上:“承皓哥,我十一國慶過來找你玩吧。”
國慶眨眼就到了,蘇沫起得早,從老眭同學身邊踩過跑去洗漱,老眭同學嚇了一跳:“蘇沫,你神經啊,考試都沒見你起這麼早過。”
蘇沫拍著水:“要你管,你不是要回家,還不快點。”
那樣刻意的描眉畫眼,那樣細心的挑著衣服,什麼時候這樣上心過呢。最後想想,還是穿成熟點,挑了個花色的連衣裙,拿出了不曾穿過的高跟鞋,臉上細細一層隔離霜,就這麼出門去了。
s大和k大相隔不過幾站路,兩個學校都在這麼城市的郊區,臨著二環線。公交車10多分鍾就到了,看到s大校門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到底見麵了會是怎樣的場景呢?
上次見到徐承皓是高二那年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帶著蘇沫去徐家拜年。蘇沫已經很多年不來徐家。那天大年初一,媽媽突然臨時起意喊蘇沫去看看思嘉。思嘉卻不在家,去了自己爺爺家,那時候她已經到省會c市上高中了,蘇沫與她也已經很久沒見過。
徐承皓卻在家打遊戲,大人們聊著關於高考關於孩子的問題。徐承皓走出房來,看到蘇沫一愣,隨即對蘇家爸媽喊著:“叔叔阿姨過年好。”然後乖巧的倒了熱茶恭敬地送到爸媽手上。蘇沫很想說話,很想像以前一樣喊“承皓哥”,可那些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裏,一個字都蹦不出來。畢竟,好多年都沒有再說過話。
徐爸爸笑著說:“還是你們麵子大啊,叫他去爺爺家都不肯,還來給你們倒茶了啊。”
聽著這話的時候,徐承皓剛好倒了一杯茶遞給蘇沫,那眉清目秀的臉就在蘇沫的眼前,蘇沫直愣愣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也看著自己,蘇沫心裏很焦急地告訴自己:說話啊,說話啊。可是實在開不了口。那清澈的眼一下就避開了,兩人始終都沒有開過口。
蘇沫一直都很後悔,後悔很多,後悔錯過很多次和徐承皓重修舊好的機會。小時候是為了那麼點小孩的別扭,長大點就為了點小女孩的羞意。一直到了現在才明白,那些別扭的情緒都算什麼呀。
蘇沫幻想了很多回再見到徐承皓的場景,卻始終沒想到是很尷尬。在校門口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手機鈴聲卻在身後響起。回過頭去,就看到那麼個人站在不遠處招手,這麼多年過去了,看到他的那刻還是覺得像太陽一樣耀眼。近一米八的個子,走在這南方小城裏原本就顯眼,那樣眉清目秀的臉,不是有多帥,多好看,隻是那麼讓人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