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起床，洗漱，沐浴，焚香，更衣。
五重繁複的華服，寬大厚重的裙幅逶迤身後，一地耀眼的金黃色。
高聳的鳳髻，金黃色的鳳凰展翅欲飛，碧綠的翡翠，五色的寶石鑲嵌其上。
眉心一枚暗紅色的梅花鈿。
徐步穿過織錦鋪陳的玉階，那一身的華麗似有千斤重似地壓得我喘不過起來，這樣做真的對嗎？我不隻一次地問我自己。眼前就是正殿的門檻了，過了這道門，祭拜了列祖列宗，我從此便是皇家人了，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朝長公主瑤華。那縱劍江湖的淋漓，瞬華漵中的梨花，還有……還有易天。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啊——。
“公主。”身旁的嬤嬤小聲提醒我。
罷了。我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跨進了那殿堂。
“瑤華長公主到——”隨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明堂之上，那個是我父親的男人站在中間，背後是曆代白氏祖先的畫像。相似的一張張臉孔，目光炯炯地看著前方，看著這白氏江山。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席玄色鳳袍的皇後蘇吟舞，正如她的名字一樣，絲毫沒有皇後的威儀，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微笑著看我，額前珠墜搖曳。再旁邊是我的哥哥們，太子白璃焰和二皇子白涉予。他的另一邊，是與整個明堂的華麗各格不入的女子，一席白衣，如水的長發披散下來，沒有一絲裝飾，僅僅是眉心一枚暗紅色的梅花鈿，昭示出了她高貴的公主身份。是那個我沒有見過麵的姑姑，她是皇朝的神話。年輕時馳騁沙場，巾幗不讓須眉，她的名字曾經響徹這片大地，那一身的氣概更是令多少男子汗顏。後來卻為了一個敵國的男子，為了這份愛戀，也為了國家，毅然與那男子許下不到黃泉不相見的誓言，一生常伴青燈，不出這明堂半步。她的一生比我的酣暢淋漓得多啊。
這樣的奇女子，我不禁朝她看了過去。她也正在看我，遇上我的目光，點頭微笑了一下。
“瑤華長公主拜忌先祖——”
我收回目光，屏息跪下，雙掌交疊，平舉齊眉，深深俯首叩拜。
“禮成——”
我款款走到皇上和皇後麵前，盈盈拜倒。
“臣女瑤華拜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母後，原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最先走到我身邊的是皇後，她依舊是笑吟吟的，執起我的手。
“公主不必多禮。從此，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你在外麵收苦了。”
父皇臉色古怪。
“瑤華參見姑姑。”
那白衣女子含笑上前來摻我。
“芫兒無須多禮。”她叫我芫兒而非瑤華。
“姑姑沒什麼可以送你的。當年進這裏時什麼都沒帶來。這支簪子是當年我及笈時有人送我的，他曾說我帶這支簪頂好看。聽下人們說你像及了我年輕時的模樣。所以就備了這份禮。”和田玉雕的蓮花，透白而溫潤，像她的人。一定是他送的吧，不然也不會什麼也不帶而隻帶了這支簪子吧。
她拿簪子從我在我的髻中挑出一縷，層層挽起，將簪子輕輕插了進去。
“不許嫌禮輕哦。”她笑著說，我含淚地搖了搖頭。
“瑤華參見太子。二皇兄。”
“皇妹請起。”
禮畢，我起身，徐徐回轉。父皇上前來攜了我的手，將我帶出明堂。
“恭喜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明堂之外，是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看到我們出來，呼喊之聲響徹天際。
很久之後，有人跟我說起那天的情形，說那天的我迎著眾人目光，微微揚起臉龐，雲髻峨嵯，綽約婀娜，獨立於異彩流光的中央。那時，貌似萬千光華都彙集於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