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紅(1 / 1)

春雨綿綿,讓人多添了幾分慵懶之意,窗外朦朧得隻見庭院中的幾株海棠。隻是幾朵,被春雨潤澤,滴下水來,嬌弱得惹人憐愛。然後,就看見了一隻手,一隻白皙細長卻不是柔弱無骨的手,堅硬的線條為這隻手憑添幾分滄桑與神秘。中指上一個指環,看不出質地,卻有種古老的雅致與底蘊。對著手腕上那一串鎦金的鐲子,極其突兀,更不用說那一身錦紅色的紗衣,頭上的翡翠鈿珠,四蝶金步搖。但她就是帶著那樣一個不合她氣質,或者應該說合她氣質而不合她一身打扮的指環。究竟著指環代表著什麼,或者,紀念著什麼。

“吱呀——”一聲木製雕花的窗被關上了,易天的視線卻仍然望向那裏。

“雖已入春,早晨總還是涼的。”溫柔卻帶著一股濃濃倦意的聲音響起。易天隻是笑笑,非常柔和的笑,不同於對待別人的。然後翻身下床,開始更衣。

洛紅緩步走過去,想替他扣上前襟上的扣子,卻被易天一把抓住。她沒有逃,抬頭迎上易天的目光,真摯而又帶著些許嘲弄。

洛紅比起那些秦樓楚館的舞豔歌姝並不算特別美麗,更不用說江湖上豔名遠播的訾瓔珞。她有的隻是那一種恬淡而慵懶的媚,是那種花開過了季而顯出的沉澱後的美,即使她也不過二十剛出頭。

易天很喜歡她的這份靜,這份幽。她不像那些庸脂俗粉,隻要看見他就像蜜蜂一樣圍上來,甩都甩不掉。她從沒有留過他,沒有對他要求過什麼,沒有說過要在一起,甚至沒有想過明天他是否會來。她隻是淡淡得站在那裏等待一晚上僅一個的客人。正因為這種淡然,讓易天動情,他想抓住她,想成為能讓她牽掛的人。所以,在每次辦完要事後,易天都會去她的瞬華漵。

其實洛紅知道,自己和妓女沒什麼兩樣,隻是她的入幕之賓是那些欣賞她的人,這多少讓她覺得比那些人清白些,而這些是她自己甘心做的。沒有了情,至少可以找個可以溫暖她的懷抱吧,即使這個懷抱夜夜不同。易天正是她最近的恩客。

“洛紅,我這次出門遇上了一塊淡紫色的琥珀,我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下來,我已經叫人製成了首飾,你看!”易天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錦盒,小心地打開。一塊呈水滴狀的淡紫色的琥珀,溫潤而閃耀著柔和的光暈。是一條鏈子。她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空虛的頸,自己的確缺少一條鏈子啊。

“喜歡嗎?琥珀色澤含蓄,質地溫潤,安詳恬靜,很像你。我看到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你。我幫你戴起來吧!”易天年紀比洛紅略小些,卻是脫不掉那層稚氣,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更顯得像個孩子。可誰能想到這樣可愛又愛胡鬧的公子,殺起人來是怎樣的冷靜和決絕。而洛紅知道,知道眼前這個人也隻有在她麵前才會露出那天真的樣子,卸下偽裝,毫無防備。自己是何德何能能得到眼前這個人的寵愛呢?

這些年,為了忘記一些事,一些人,她不惜把自己變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不惜將自己用那些金銀首飾,錦衣華服包裹起來。卻還是被他看出了本質。

“真好看!”易天向後略微一退,細細地欣賞起來。“喜不喜歡嘛?”易天像個急於得到誇獎的孩子般纏著洛紅。

洛紅微微一笑,眼波流轉,不一樣的嫵媚。“洛紅謝過公子了。”她稱自己洛紅,他亦稱她洛紅。她喜歡人家叫她“洛紅”,因為和“落紅”諧音。而別人卻總叫她“紅”或“紅兒”。其實她討厭紅色,那樣耀眼而灼人。

“叫我易天好了。別公子公子的。我不也叫你名字麼?”易天依舊眯著眼看著她笑.

“恩”洛紅略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抹若即若離的笑意。

“那身衣服不適合你。”洛紅僵了一下,略微抬了抬眼睛。

“那麼您認為怎樣的衣服才配洛紅?”

“簡潔淡雅,也可絢麗,但絕不是現在這身。襯不出你的高雅。”

“高雅?”洛紅嘴邊的笑意擴散開來,卻帶著濃濃的自嘲。

“說錯了嗎?”

“我雖不是青樓女子,但也無差。我這種人也配高雅?公子說笑了。”

“那你覺得你應該配這一片金碧輝煌嗎?以為這樣你就俗了?”易天看著洛紅,“那我滿手血腥的又該穿什麼?喪服?”他從不在她麵前隱瞞什麼。“對自己好些。不要逃避。”洛紅失神。

“今晚有事,不用等我了。”他希望洛紅知道他的行蹤,希望自己能成為洛紅在乎的人,即使他清楚,洛紅從不等待。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