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雙手的每根手指的指節都曾經斷掉,又重新接起來,如果要很專注的做一件事情,那這雙手就會開始顫抖,失去力量。
尤其彈吉他對於手指的靈敏要求很高,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像過去那樣隨心所欲的控製自己的手指了。
吉他自然也隻能放下了,即使這是他曾經最大的夢想。
“你……你已經多少年,沒有碰過吉他了?”
馮之檬問出來以後,甚至有些害怕聽到薑昊言的答案。
薑昊言卻無所謂的說:“不知道,很多年了。”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薑昊言抬起手,拍了拍馮之檬的腦袋:“檬檬,知道這麼多做什麼呢,已經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知道了,現在的結果你已經看到了,我這輩子都不能夠再彈吉他給你聽,雖然我很想在重逢你的時候,就彈你最喜歡的那首歌給你聽,但是現實不允許。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我早就已經接受這個結果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是不是?過去再困難,如今也要努力的生活。”
馮之檬說不出話來了,她眼淚婆娑,淚水糊了眼睛,她根本都看不清楚薑昊言的神情。
即使不討論兩個人過去的感情,隻是從她對薑昊言的了解來說,她也明白,音樂,吉他,對薑昊言意味著什麼。
那時候孤傲驚豔的少年在舞台上,靠著一把吉他,慵懶歌唱,就讓無數人愛上了他。
他成為了多少女生心裏的夢想?
可是,他卻無法再撿起吉他,無法再完成自己的夢想了。
“我記得,你說你要出國,你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你要組建世界上最好的樂隊,你要讓你的吉他和你的歌聲傳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薑昊言訝異的問:“我還說過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啊?真夠傻真夠單純的。”
“不是……。”
薑昊言輕蔑道:“過去那些夢想呢,既然都已經碎掉了,也就不必費心再去撿起來,粘也粘不牢固,遲早有天還會再次破滅,人呢,還是得現實一點。”
馮之檬覺得自己不愛他了,可是當知道這些事情,巨大的難過籠罩了她,讓她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光是想一想薑昊言有過怎樣的掙紮,又是如何說服自己放棄夢想的,這些事情,隻是想一下,都已經讓馮之檬心痛的難以呼吸了。
“薑昊言,對不起,我……。”
薑昊言替她擦掉眼淚:“小傻子,跟我道什麼歉?和你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
薑昊言無聲的歎了口氣:“檬檬,我真的已經習慣了,這麼多年,如果我還耿耿於懷,那我也活不到現在了。”
“我知道,你以前說過你不喜歡那些做生意的人,可是你……”
“對啊,因為想要賺錢,就隻有這一個辦法,我想走的那條路已經被封死了,自然要走自己可以走的那條路。”
這些道理馮之檬都明白,可她就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那天因為她哭的太厲害了,薑昊言隻能暫時放棄公司的工作,送馮之檬回家。
她一雙眼睛哭腫的跟核桃一樣。
“你這樣回家,怎麼跟你父母說?不知道的人,大概以為我把你欺負的很慘。”
薑昊言還有心情調侃一句。
馮之檬嘀咕:“我就說我是看電影哭的。”
“嗯,那就好。”
“薑昊言……”
“嗯?”
“……沒什麼。”馮之檬看著男人成熟又俊美的側臉,逼著自己把想說的那些話都壓在了心底。
“呐,我就不送你進去了,回家記得敷一敷眼睛,你這樣,明天真的沒辦法見人了。”
薑昊言心疼的輕撫著她的眼睛,除了多年前的那一天,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馮之檬哭成這個模樣。
她是個很樂觀開朗的人,更是很少會流眼淚,可能她這輩子哭最慘的兩次,都是同薑昊言有關的。
“你去做你的事情吧,不要管我了,我們……下次見。”
馮之檬知道,自己還是心軟了。
今天知道薑昊言隱瞞的秘密之後,她已經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可以無情又冷漠的對待薑昊言。
“好。”薑昊言目光深情的凝望著馮之檬下車離開。
他握了握拳,這雙手已經無法感到充足的力量了,遲鈍的反應是後遺症的表現,即使他每年都要去國外找最頂尖的醫生來治療,可複健的速度太慢了,薑昊言已經不抱任何期望。
現在去治療,最大的效用,可能就是讓他在每逢下雨陰冷的天氣裏,雙手感受到的疼痛會少一些。
這一點,薑昊言已經不想再去告訴馮之檬了,雖然他原先的打算是要讓馮之檬知道的。
可是真看見馮之檬哭的那麼傷心,他已經不忍心再看著馮之檬為自己傷心難過。
他這輩子,也隻會在馮之檬身上才體會到什麼是心軟。
薑昊言從手受傷以後,指節每一次疼起來,都跟有螞蟻在往心裏鑽一樣,那種鑽心的疼痛,經曆了這麼多年,他卻從來都沒有真的習慣過,那種感受每一次都會讓他難受到需要吃藥才能入睡。
十指連心,他更是不忍心告訴馮之檬,他當初,是如何被一點點的折斷了手指,然後被踩在腳下……。
阮惜樂聽馮之檬說了薑昊言手指受傷的事情,也有些驚訝,她之前也並不知道。
“怎麼會嚴重到那樣子?發生了什麼?”
馮之檬表情略顯沉重的說:“他不肯告訴我,我雖然問過很多次,但是他什麼都不說。”
那次之後,馮之檬和薑昊言的聯係就多了一些。
他們之間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樣的相處,馮之檬知道,這樣的狀況持續不了多久,但現在,她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因為隻要想到薑昊言遭受過麵臨過什麼,她就再也無法狠下心對薑昊言冷臉了,薑昊言想要見她,她也都無法拒絕。
“那你們現在?”阮惜樂問。
馮之檬搖頭:“我不知道,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所以就這樣吧,無所謂了,就這樣走一步算一步吧。”
現在的馮之檬也隻能夠走一步看一步,更多的東西她根本無法冷靜的去思考。
就好比在哭過的第二天,馮之檬去上班,甄弋看到她臉的瞬間,表情就垮了下來。
本來就夠嚴肅的表情看起來就跟要吃人一樣。
“誰欺負你了?”甄弋臉色冷峻,周遭的低氣壓瞬間蔓延開來。
馮之檬下意識的搖頭:“沒有,沒有誰欺負我了。”
“那你為什麼哭成這樣子?”甄弋顯然根本不相信馮之檬的話。
“我就是,看了部電影,太感動了,所以才哭了。”
“看的什麼電影?”甄弋繼續追問。
馮之檬本來就是撒謊,這下根本說不出來自己是看了什麼電影,結結巴巴的也沒有回答出來。
甄弋便用更加嚴肅的語氣說:“馮之檬,說實話,你如果不說實話,我就打電話問你父母。”
“誒!你問我父母做什麼!跟他們又沒有什麼關係!”
馮之檬前一天晚上回家也是靠著看電影這個理由敷衍父母的,他們沒有甄弋這麼咄咄逼人,隻問了幾句就放過她了。
但甄弋要是真的問她父母,自然昨天撒的謊就會暴露。
“你說我要問什麼?”甄弋繃緊了下頜,繼續質問。
“甄弋你真的很煩誒,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啊你總是這樣管著我……。”馮之檬吼完才發現,自己說的話太重了,尤其在甄弋錯愕了一秒,臉色更加冷漠了以後。
馮之檬趕緊道歉希望能夠補救:“甄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我隻是太激動了,一時口不擇言。”
她還記得自己需要甄弋幫助的時候,他是如何一口答應的,相比起來自己的態度,馮之檬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惡了。
甄弋麵無表情的說:“沒事,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去工作吧。”
“等等!”馮之檬心裏沒由來的慌亂,趕緊叫住了他,“我告訴你原因。”
在甄弋的辦公室裏,馮之檬就將薑昊言的事情告訴了甄弋。
他一如既往的擺著一張撲克臉,像冰山一樣。
馮之檬不敢去看他,隻聽到他說:“他受傷,你為什麼要自責?他讓你同情他,但對你來說,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不是這樣子的,我是因為……。”馮之檬急切的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隻是因為什麼?”
馮之檬搖頭:“算了,沒什麼。”
甄弋隻做出了一句話的論斷:“你應該看明白你自己的真實想法,而不是被別人牽著走。”
馮之檬當然知道甄弋說的話是在勸告她,可是馮之檬做不到。
“那就別想了,唯有美食才是最重要的!”阮惜樂把話題轉移到了食物上麵,想讓馮之檬不去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
馮之檬瞬間元氣恢複:“對!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可以解決問題的那一天,自然就解決問題了。
阮惜樂用手機給就在自己身邊的容褚發了信息:“顧庭幫忙調查的薑昊言和商戟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大概已經有了。”
“那之檸知道了嗎?”
“顧庭說,還沒有告訴她。”
“為什麼?”
容褚手指頓了頓:“因為,有些真相太沉重了,顧庭連我都沒有告訴。”
他也不過是知道顧庭已經成功查出當年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而已,沒有告訴阮惜樂是因為顧庭還沒有準備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