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下了閣樓,尋生眉頭輕皺,警惕的盯著允仙的背影。
太白爺爺的店可是半坡數一數二有名氣的聲樂坊,無論什麼時候來此聽曲兒的人都是絡繹不絕,在靈都的街市,唯一沒有的就是飯店,因為靈都人不需要進食,除此之外,賭場,樂坊什麼的勾欄瓦市倒是應有盡有。
大堂裏,來來往往的靈魂頗多。尋生一襲白衣,不施粉黛,麵容清秀,在靈都裏也算是姣好的麵容,兩人一黑一白,兩張絕美的臉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對於拉客來說倒是非常便利。
“這就是有名的妙音坊,哎喲,這裏的曲兒可是隻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瞧瞧,這…”嘈雜的聲音在大堂裏回蕩。尋生早已司空見慣,無論外麵有多喧嘩,內心卻如止水般沉靜。
又一聲嬌柔傳來,是隔壁衣鋪掌櫃十三娘,“尋生呐,空了來我家坐坐,上回你幫我送了貨,可是幫了我好大的忙!”中年相貌的女子韻味十足,美目盼兮,拿著扇子有意無意的扇著。
尋生向來話少,便輕點額頭回以禮貌。
靈都的人們都很和諧,也少許見到打架鬥毆的事發生,一片祥和的靈都,就算被死亡籠罩,生靈們也有各自生存的意義。
“你怎麼比奈何橋上的那些人還一臉慘樣,又不喜歡笑,還是尋生小時候可愛,好想小尋生,嗚嗚,我的肉丸子怎麼現在成這樣了。”老狐狸又在一旁瞎起哄,那張比女人還妖的臉此時故作嬌柔更是讓人發不了火。
尋生繼續用千年不變的撲克臉漠視著允仙,毫無回應之意。見此,允仙便“哭”的更加傷心裂肺。太白爺爺在遠處扶著白花花的小胡子咯咯地笑個不停,雲姬婆婆也站在一旁一臉慈祥的看著打趣的兩人。
每天,這兩人都是妙音坊一道華麗的風景線,一個是冰天雪地,一個春暖花開,倒是這般讓死氣沉沉的靈都多了些生氣。這大概也是尋生在這裏唯一感受到溫暖的回憶了。
又忙碌了幾個時辰,太白爺爺才準許尋生回房休息。
允仙仍在大堂忙碌,再次回到房內的尋生如同往常一樣,靜靜地站在窗邊,凝望著對麵,這是正好能看見奈何橋的地方,橋和半坡之間隔了一條靈河,白色幽藍的靈河深不見底,橋上的人還是悄然無聲的引至輪回。
外麵的世界不知有了怎樣的風雲變幻,在這小小的靈都,尋生感受最多的或許就是人間疾苦,生死離別之痛,當然這些都是奈何橋上的亡靈,尋生自己並不知何為愛,何為恨。
允仙說,外麵有趣但是很可怕,有吃人的牛頭妖怪,還有熬小孩子喝湯的大魔王,天上的神尊跟好幾個仙女都有一腿…唔,原來神尊本體是蜘蛛,有很多條腿,果然是很可怕的。
就在尋生陷入深深的回憶之時,奈何橋上突然有一個人影吸引住了尋生的注意。
盡管所有亡靈到了靈都都會幻化一身素色白衣,這個人銀色如瀑的長發,清冽的深灰眸子透著孤寂,麵龐消瘦,雙唇緊閉,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樣,還有,莫名的讓尋生覺得很熟悉的感覺。
尋生就靜靜看著那人麵如死灰的隨著大部隊走著,似乎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像感知到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了尋生這邊。
靈河依舊泛著幽光,蒼白而詭異,岸邊的彼岸花妖豔而攝人心魄。
心裏咯噔一下,有些慌神,但馬上又平複了內心,應該不會看見什麼吧,尋生想著。雖說半坡和奈何橋隔了條靈河,但是亡靈除了會受到往生門的指引,也是無法看見半坡這邊的,但半坡卻能看見奈何橋。
就這樣理所當然認為著,但深灰色的眼睛觸碰到黝黑瞳孔的時候,事實終究是敵不過想象。
白衣男子一怔,停下了腳步,任身邊人去往,自己卻一動不動望著這頭,深灰色的眼眸竟然漸漸有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尋生也是一臉不解,那男子單薄的身體就像一張薄紙屹立在那,卻讓人覺得他多少年前應當是吃詫風雲放蕩不羈的形象。
隻見一行清淚竟然從那消瘦的臉龐滑落。
“我終於找到你了…”喉結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