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軒呆呆的躺在床上,凝望著天花板,雙手冰冷,還在微微顫抖著。剛剛與黎闊相遇,沒說幾句話她就趕他走,生怕被人發現。她不禁苦笑,自己現在真像個俘虜了,小心翼翼,疑神疑鬼,聶宏駿的臉色,竟決定著她的命運。
她坐起身,雙手環抱著雙膝,額頭抵在雙膝之間,那一刻,一股莫名的疼痛竟如水中筆墨暈染開來,流遍全身。她的耳邊回響著黎闊那堅定的話語:相信我,我一定會打敗聶宏駿……
“不要……”她驚恐的抬起頭,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交替晃著聶宏駿與黎闊的眼眸,一對是暗夜的極光,一對是盛滿陽光的水灣,一對讓她深陷其中,一對讓她不忍拒絕。她雙手捂著頭,心口上的刀疤像是被層層撕開,露出猙獰的血容。
她明白,在股票界,聶宏駿不過是個剛入行的新人,而黎家,卻擁有著左右股市的力量。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紮進了手心,恍惚間,她仿若看到那個從小便捧她在手心的大男孩,在記憶裏衝她微笑,把褲子口袋裏僅有的幾塊錢買了她最愛喝的紅豆沙,扮作聖誕老人在平安夜裏揮舞著那個五彩斑斕的花瓶。
她心一顫,淚已滾了下來,原來她生命裏最無法承受的,便是失去他。他傷她的心,卻永遠都可以被原諒。
“在發什麼愣?”
門突然被撞開,她驚慌的看過去,隻見他幾步走來便倒在她床上,一把拉起她抱在懷裏,身上有微微的酒氣。他挑著她的下巴,笑道:“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想我嗎?”
“你……你喝酒了?”
“嗯,今晚上有兩場應酬,就多喝了點。”他簡單答道,“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這些應酬在所難免。”
她突然覺得很累,她瘦弱的雙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他應付般的吻了吻她的手背,便倒在了枕頭上,甚至連衣服都懶得脫。
不一會兒,她就聽到他輕微的鼾聲,混雜著對這個世界的疲憊與無奈。她的心痛了一下,她不想他那麼努力去拚得的一切,最後都毀在了黎闊的手上。
她想,他們大概可以找一個陽光滿滿的小村子,每天的時間用在打理花園上。他們的花園裏種著各色鮮花,每到春天,百花競豔,鶯飛燕舞。
她與他養一隻狗一隻貓,養一群孩子,他們的房間裏還要有一個大大的書架,累滿她愛看的書,她便在屋後那棵大樹下,迎著春風剪剪,給孩子們講圖畫書裏王子與公主的故事。
對……她的眼睛亮起來,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這才是她要給他的家。
她輕搖著他,他睜開朦朧的雙眼,還未坐直身,她便柔柔的靠在他胸前。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讓她心安,隻是她不知道,她還能這樣靠多久。她輕聲問道:“宏駿,能不能帶我出去走走?”
“現在嗎?想去哪?”
“去哪都行,”她緩緩閉上眼睛,“隻要不在香港。”
“你今天怎麼了?”他摸摸她的長發,那絲緞般的觸覺鬆綁了他緊繃著的神經,他心中泛不起任何波瀾,隻是想靜靜守著這一刻,守著她,守著這難得的平淡。
“沒怎麼……”她又往他懷裏倚了倚,“宏駿……你有沒有厭煩我?”
他笑笑,醉意漸起,捏了捏眉心,說道:“又在說什麼傻話呢!”
“你還沒有厭煩我,對吧?”她笑起來,綻出的笑靨卻再也不若花朵般爛漫,倒似天邊那一塊散不掉的雲,陰鬱,裹著不為人知的濕寒。
她在他懷中喃喃道:“隻要你還沒厭煩我就好,隻要不在香港,在哪都好……隻要,隻要跟你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