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宏駿如被雷擊一般,不管這老狐狸說的是真是假,隻要碰到與方若軒有關的事,他都一律認為是真的。
他口袋中握著槍柄那隻手緩緩放下,與手槍脫離開的那一刻,他把自己交給了一個看不清的世界。他知道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將任人宰割,隻因為她,他願意把一切交出去,包括尊嚴。
他話不多說,隻是輕輕一笑,幹脆利落的跪在了周濟生麵前。他看到那隻老狐狸狡黠的笑容和陰暗的嘴臉,看到他嘴角彎著的勝利的弧度,像一把鐮刀,深深紮進他心頭。
他跪在地上,低著頭,餘光瞥了一眼方偉,心中不由得生出幾許恨意。若不是為了他,他何須在此受人折辱,而他不是因為他妹妹,又怎麼值得他聶宏駿親自出手相救。
“濟哥……”他艱難的開口道:“還請濟哥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
周濟生更是得了意,得寸進尺道:“那我虧的錢怎麼辦?不過聶老大剛才的解決辦法,我覺得很不錯!”
他伸出一隻手,裝作去扶聶宏駿,臉上譏諷的笑卻愈加濃厚。他說道:“我佩服你的勇氣和擔當,更佩服你的癡情……嗬,肯為一個女人做到這份上,真是不容易!可你怎麼忘了,人在江湖,最不應該動真心!”
聶宏駿猛然抬起頭,銳利的眼光射向老謀深算的周濟生,雙膝頂在堅硬的地板上,如針刺般的痛從膝下傳來,臉麵上火辣辣的灼熱,好像無數小鋼針紮在上麵。
他看到周濟生緩緩退去,人群漸漸散開,像是一場華麗舞會的落幕,幕布之後,是一片毫無尊嚴的狼藉和淒楚。
“駿哥……”阿龍阿成圍了上來,見他臉色鐵青,也不敢多言,隻是詢問的目光望著他。他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對他倆說道:“我們回香港吧。”
“那方偉……”
他不經意的掃一眼,方偉還是一團爛泥似的趴在地上,不知是被打暈了還是為了逃避現實而睡著了。他的心頭突然起了一絲憐憫,不是對方偉,而是對方若軒。
他走過去扶起方偉,將他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他,一步步離開周家大院。踏出那道鐵門的瞬間,年少的回憶像一群頑皮的孩子,追追打打衝著他倆跑過來。
他的眼前不再是那晦暗的天空,不再是那無神的棕櫚樹,不再是那片哭泣的雲,他的眼前,一場場一幕幕,都是少年時的他與方偉追趕嬉鬧的身影,兩個大男孩的身影之間,夾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她,米色上衣,素白裙子,淨如睡蓮,盈盈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