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這麼倔,現在也不肯服軟?”他眼神中的痛一閃而過,轉而像是一頭野獸般犀利的眼神射穿她的意誌,令她不寒而栗。
她依然堅持著,卻有些底氣不足:“我說過我會想辦法。”
他盯了她半晌,收住了笑容,纏繞著她發梢的手指漸漸縮了回去,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時間的沙漏慢慢的灑下,積鬱成一片荒土在他心頭。她曾給了他多少快樂,如今,也就給了他多少的痛。
“你會有什麼辦法?”他冷笑道,回頭看著她,目光裏竟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輕薄,“若軒,跟我在一起,才是你唯一的辦法。”
方若軒向後退了幾步,隻覺得心跳的厲害。
而他繼續笑道:“嗬……你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不了解這世界的遊戲規則。很多事情,你覺得你能做到,其實都是你在異想天開。”
她不說話,隻是直直的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這不是第一次她覺得他陌生,而是第一次,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從未了解過他?是不是一直以來她總是按照自己的價值觀、世界觀,想當然的去認為他應該也是跟她一樣的?
她是不是從未想過,他從小失去父母,做過社會裏最卑賤的人,而她從小養尊處優,即使遇到挫折,也不會像他一樣被生活推在風口浪尖?她是不是從未真心的去體會過,他那種生活環境下多年養成的習慣,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當年送給他聖經,可她有沒有想過,他當年最需要的,恐怕是麵包呢?
她苦笑著,突然之間,她便認清了麵具後的那張臉,或許不是她認清,而是那個戴麵具的人,突然之間撕下了偽裝,還原了真我。而她心裏裝著的,始終都是小時候那些細雨落花瓣的日子,那時的駿哥哥,永遠是大樹下的守護天使。
“原來,我曾經愛的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淚掛在眼角,喃喃自語著,“原來,我根本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他輕笑,眯起眼睛,又點了一根煙。屋子裏被煙味熏得嗆人,薄薄的暮靄透進來,纏著他吐出的眼圈,變成一層薄薄的紗,橫在兩人之間。
“要了解一個人,談何容易呢。”半晌,他拋出這樣一句話,“若軒,不是你不了解我,是我連自己都無法認清自己了。”
她不屑與他多說,待要轉身離去,身後卻傳來他更冰冷的聲音:“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大哥欠的錢不是一個小數目。”
“你到底要幹什麼?”
“如果你們還不上這筆錢,我會依法起訴方偉。”他看著她,再也沒有往昔的柔情,反像是所有的恨都凝結在一起,變成雙瞳中那塊難以剪去的斑駁,烙在她的心口,一瞬間,她痛的不能自已。
“偷盜公款,欠錢不還……我想,法律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吧。你哥哥的數額,判個五年八年,綽綽有餘!”
“而我也說過,你們可以不用還這筆錢……”他笑笑,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家沒有錢……可沒有錢,還有你啊!”
方若軒瞪她一眼,淚光裏盛滿了屈辱與憤怒,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盡心守護她的大哥哥,他隻是個無異於其他小混混的流氓,他隻是個用這種肮髒不堪的手段達到自己目的的卑鄙者。
她轉身離開,連話別都不再留下。
他笑起來,下意識的抹抹眼角,是幹的。他再也不會有淚,再也不會有愛,再也不會受傷,再也不會心動,再也不會……有生命。
就讓她誤會吧!他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伏特加,一飲而盡,濃烈的酒精在他身體裏燃燒,燒盡了他最後一絲良知,從此之後,他隻是個全身充滿罪惡因子的魔鬼。
隻要能得到她,變成什麼都無所謂了,即使留一個空殼在身邊,也可以讓他如爛泥一樣的人生,開出一朵明媚的小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