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先鋒營趁著夜色俏然潛入西陸密密麻麻的行營,放了一把火。

火光照的黑夜如同白晝,鳳清塵輕易就見到一片亂軍之中,舒十七一身白衣,帶著神威,亦帶著不祥。

他手中的劍架在大皇的脖子上。

隔得有些遠了,鳳清塵隻能看著雙方大軍在狹小的範圍內僵持,而舒十七整個人,在那片火光之中,恍惚地仿佛就要乘風而去。

鳳清塵在對岸,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紅紅火火地燒透了半邊天。秋無意站在她身邊,看著她一臉明明滅滅的表情。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抹白色的人影在火焰與黑夜裏顯得十分晃眼。

“秋無意,你說他會不會殺了大皇?”

“不會。”太醫院的首席太醫一臉淡漠。

“你這麼肯定?”

“西陸大皇是個十分驕傲的人,失敗比死更讓他難堪。”秋無意淡淡道,“他在軍中的聲望比舒十七差很多。”

果然,還是因為嫉妒麼?

鳳清塵一臉了然的表情,點了點頭。腦中微微一轉,浮現的卻是那日舒雅醒來之後,舒十七臉上幻滅的神情。

要有多少的真心,才肯如此委曲求全,為了那個人,放棄一切連通自尊都一並舍棄?

那一夜之後,舒十七的神色始終沒有再變過,總是淺淡的,比煙輕,比霧淡。一直到許多年後,幾個人閑坐說起的時候,那人才略略有了些落寞的神情。

再多的勝利也挽不回什麼。

鳳清塵卻明白,那一晚,舒十七潛入西陸行營,挾持了大皇,卻是在勸他退兵。

西陸的戰神,站在哪一邊,對戰局很重要。

剛剛被火燒了營帳的西陸大皇,對這個問題顯然十分的痛恨。但是他已經沒有被的選擇。

隻有鳳清塵,在聽到這個的時候,深深看了舒十七一眼。那個人當時正在仰頭看著天空,沒由來的,鳳清塵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話——仰著頭,隻是為了眼淚落下來。

西陸的戰神,用另一種方法,將自己放逐。從此,故土,故人,都隻是遙遠的從前。

停戰牌掛了數日之後,從帝都傳來了女皇的令諭。

鳳清塵與舒十七奉旨回京,其他的人按兵不動。

仔細研究了那份令諭,又猶豫了數日,鳳清塵終於在回京之前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部署了下去。

“如何?”舒十七看著她裏裏外外地準備,終於得空問了一句。

“沒什麼。”鳳清塵笑了笑,多少有些安撫人心的意思,眼睛卻深深看著舒十七,“以前隻是覺得你不夠聰明,此在看看,你根本就是傻。”

舒十七好脾氣地笑了笑:“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不聰明,也是種恩賜吧。”

鳳清塵翻了個白眼,這人,給他點顏色,立刻就想開染坊了。

“舒十七,這次回京,恐怕會很動蕩,你要有心理準備。”

舒十七笑著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卻是帶了三分倦,剩下七分,盡是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