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姻緣(1 / 3)

那嚴大夫留下的藥方,或許有些作用,吃了八*九副下去,病情不再惡化的那樣厲害,隻是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招雲,你幫我看看,我的眼睛裏是怎麼回事?”喝了十來天的藥,我的眼睛不疼了,但是仍舊不能見強光,今日天氣陰陰的,我坐在屋中,勉強能看清四周,可還是一片模糊。

“嗯——”她湊近我,仔細的看我的眼睛,“你的眼珠子,有些發灰……”她看了半晌,遲疑的說,說罷又連忙安撫我,“你別擔心,那趙四平說了,這後來請來的嚴大夫醫術高明,你吃了他開的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我四下看看,不見趙四平,問她,“趙四平人呢?他為我的病情忙前忙後,我還沒好好謝謝他。”

她呼出一口氣,歎道,“這天看著又要轉陰,今日早上他說下山給你抓藥,不然到時候天天落雨,路就難走了。”

我感激的點頭,“這小兄弟倒是個熱心腸,我也不知道拿什麼感謝他才好。”

招雲默默的看我一眼,道,“阿琬,你說他也沒認識咱太久,這樣照顧你,會不會是看上你了?”

我惱得輕輕拍了她一下,“別胡說,他明明知道我有夫家的。”

“哦,”她又問我,“阿琬,你夫家姓什麼,在哪兒?家裏做什麼的?”

我想了想,答道,“我夫家姓白,是個老財主,在平欒府,家裏有兩三房妻妾,平日裏靠收田租做點小買賣過日子。”

“哦,”她答應了一聲。

我問她,“你哥呢?這幾天好像沒有見著他?”

“寨子裏最近事情多,他搬到主寨那邊去了。”

我問,“寨子裏發生了什麼事?”

她有些心煩的說,“也不是太清楚,好像說官府想招安。嗨,誰知道呢?招安也不是第一次了,打了降,降了又打,誰知道這次又玩的什麼手段?”

她見我皺起眉頭,安撫道,“哎,你別想了,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才是。”

我的身體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少,壞的時候多。趙四平給我帶回來的藥,我堅持喝下去,有時似乎能起些作用,我眼中能清明一些,眼前也不是那樣多的重影,然而更多的時候,我變得十分嗜睡,常常能睡上兩天兩夜甚至更久,任憑招雲怎樣呼喚都無法完全醒來,而且我也不怎麼能吃下東西了,常常才吃了一半就全吐了出來。

這日我清醒過來,一個人坐在屋中,心裏默默的算著這已經是第幾次這樣長睡不醒,一顆心慢慢的沉到黑暗裏去。

自從我眼睛不太方便以後,招雲也不總出門了,說是留下來看著我,怕我摔著。

招雲拿著針線坐在炕上縫補,自從我眼睛變壞之後,這些活都是她做了。

我望著她的人影,問道,“招雲,你和你哥怎麼落的草?”

“那年,鄉裏有戶農家的男人被高利貸逼死了,隻留下妻兒,高利貸還要逼良為娼賣了她的女兒,我哥替孤兒寡母出頭,說要是高利貸不收手就告上衙門告禦狀去。好歹最後保下了一家母女。”

“那家人是你哥的朋友?”我問。

“不是,之前不認識。”她低頭咬掉手裏的線頭,“但是也得罪了人,最後我哥帶著我就上了寨子。”

“你哥是條漢子。”我真心敬道。

她手裏納著鞋底,“我和我哥成日裏打家劫舍,自己卻窮的一清二白,搶來的財物全都救濟了大夥,他總說吃飽就行,不用那麼多錢。你看他腳上的鞋,還是我前年給他做的,穿得快要磨破了。”

我輕歎了口氣,“我從前聽人說,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

“我哥不是膽大,是膽小,他做事挺謹慎的。不然,你看,從前十七個寨頭,如今死的死,降的降,除了大寨主那半支,也隻剩下我哥這一支了。”

我想起那天晚上她說的話,問她,“招雲,這寨子是怎麼起來的?”

她呸的吐出嘴裏的線頭,低著頭答道,“從前這寨子並不打劫,當年頻頻被被遼海上海寇上岸騷擾,朝廷無力照顧,於是寨子裏大夥自己拿刀拿槍組織起來,當年的老寨主中過武舉人,聽說還當過總兵,後來寨子勢力大了,朝廷想收編,可是寨子上覺得吃虧不肯。於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兩邊各抗各的,海寇雖然沒了,寨子卻存了下來,後來年景不好了,老寨主便帶著大夥來這依山旁水之處,扯起了大旗。”

我倆正說著,門口傳來趙四平的聲音,“琬姐姐,你還好嗎?”

我招手讓他進來,“小趙兄弟,多謝你了,吃了這嚴大夫的藥,已經感覺好了許多。”

他問,“姐姐眼睛能看得見了嗎?”

我搖頭,“看不清楚。”

他又問,“那姐姐還渴睡麼?”

我點頭,“睡意上來了,很難醒過來。”

“嗨!”他重重歎了口氣,“這嚴老頭,不是說醫術十分了得麼?”

我寬慰他道,

“你也別怨他,畢竟大夫不是神仙。”

趙四平看著我道,“姐姐要是精神好,小弟帶姐姐到寨子裏轉轉,活動活動筋骨,病能好的快一點。”

我答道,“我是想去外麵走走,可是眼睛怕光。”

他撫掌道,

“這個容易,姐姐等著啊!”

他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一會又回來了,手裏拿著幾樣東西,一件一件放在我手裏,對我說,“姐姐,你摸摸這個,這是片白紗,你把它係在眼睛上,能給你擋光,你又能看清外頭。”

他說著,又把另一條細麻質的紗布放在我手心裏,“姐姐,這個是深色的,你要是覺得外頭光太強,就帶它。”

“還有這個,”他將一頂鬥笠擱在我膝上,拉著我的手道,“姐你摸摸這個。”

我順著他的手摸上這鬥笠,觸到鬥笠的沿圍都縫上了一圈一尺長感到紗幔,他道,“姐,這個也能擋光,還能擋雨,你便是走在外頭,也不怕傷了眼睛。”

我摸著手裏的東西,覺得蹲在我眼前的這個小夥子簡直就是個哆啦A夢,感動道,“謝謝你了,這樣費心。”

他嘻嘻笑道,“姐姐喜歡就好。”然後又對我說,“今兒外頭天氣不壞,姐姐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給自己係上紗巾,道,“我想在院子裏坐坐。”

“好嘞!”他讓我牽著他的袖子,帶著我慢慢出來屋門,來到外麵的院子裏,給我搬來椅子,又扶我坐下。

我看見他模糊的影子頻頻回頭看著院外,對他說,“不必擔心,門口都有人值守。”

“哎,哎,”他答應兩聲,然後問我,“姐,我聽招雲說,他們想送你出寨,你咋不走呢?外頭有醫有藥,能給你治病啊。”

我搖頭道,

“我無處可去了。”

“那哪兒能呐?姐的夫家呢?”

“我夫家的人難得相處,如今我這般模樣,他們不會收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