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善行(1 / 2)

赤炙國、浦垛、化瀧寺

冷雨紛飛,將化瀧寺的地麵灑為暗紅,猶如凝血。

金善行從寢室裏拿來了自己的新衣服給像隻落湯雞般的信靈換上,還為他在五神寶殿中燃起了火盆。

在從柴火房裏拿來幹柴的時候,他發現了沒有被“虛無焰”燒到的兩位師兄的屍體,他們一個頸部有很深的傷口,另一個腹部被捅了一刀,僧袍全被染紅,倒在灶頭旁邊。

金善行悲痛萬分,不忍多看,他跪在一旁,伸手將他們睜開著的眼皮合上,又從房間裏拿來了白被單,蓋在了他們身上。

於是他在信靈取暖的同時,從各個房間拆來大量的被單,將院裏院外所有僧侶的屍體上都蓋上,不讓他們就這樣在雨中無情地被冷落著。

衣服顯得很大,袖口長出很多,信靈環抱著膝蓋坐在火盆旁,幹柴在“啪啪”作響,偶爾冒出星火。斐煥坐在他的旁邊,下巴頂著劍柄末端,正用繩子將之前被金善行打散的劍鞘繞著劍身係緊。

天一直沒有轉晴,時不時的會飄下一些連綿細雨。

刹納人既然用了“虛無焰”,就表示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所以這裏暫時是安全的。斐煥一邊想著,一邊側了下腦袋看著在院子裏不知疲倦地忙活著的金善行,他赤裸上身、淋在細雨中,身體周圍像多了一層輪廓。

“他真的是你的信道師兄?”斐煥問道。

信靈轉頭看了他一眼,隻瞧見後腦勺,斐煥依然注視著院中。

“當然了。”雖然聲音微弱,但是仍不乏自豪之氣,信靈在想,要不是他及時出現,你早已經被師兄打成肉泥了。

“他是伊雷達爾武僧?”

“師兄不想當武僧罷了,否則早是了。”

斐煥這才轉過頭來,“那他怎麼會伊雷達爾的戰技?”

“是師父教的,我們師父曾經是伊雷達爾的武僧。”

“喔。”斐煥稍微點了點頭,再次轉過去,看著在安頓好所有屍體前絲毫沒有停下來意思的金善行,斐煥顯得有些無奈,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時間緊迫。

曾經襲擊赤炎旅的刹納人、幾天前他在集市遇到的和這次屠殺化瀧寺的,他認為裏麵都有同一個人,這個人到底和井博義口中的陰謀有什麼關係,他不清楚,但是必須要盡快找到他,隻有這樣,才能知道真相,很多真相!

那人現在會在哪裏?如果是北都的計謀,那他應該會回到北都,可是現在刹納人在北都還有立足之地嗎?亦或在甯萇城?不會,現在各處的軍團都有派人過去圍剿風皇族,甯萇已是是非之地。那會在蒲青城的丁卡港嗎?從那裏坐船越過謝綠海峽帶著黃金回到西陸。

金善行小心翼翼地抱著住持幹枯的屍體跨入殿中,老人身上蓋著信道自己的衣服,但仍看得見有一部分燒幹的紅色骨肉露在外麵,連雨水都無法滲透進去。

他像在擺放一件玻璃製成的神像一般,將老住持的屍體慢慢倚到五神貢台的旁邊安放好,再用衣服將其蓋嚴實。

斐煥見他臉色蒼白、渾身肌肉僵硬,凍得像一棵雪地裏的老樹幹,表情已經不能用悲痛形容。

水滴順著他的腦袋、臉頰、手臂往下滑落,地上濕了一大灘。

“過來取下暖吧,你一天也弄不完,別把自己身體搞壞了,而且威脅隨時會來臨。”

金善行合上了雙眼,他跪在全身都被蓋住的老僧前,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懺悔。

一切回憶,恍如隔日。

“手指緊緊並攏伸直!手掌外側盡量堅硬!拇指緊貼食指,以此種手掌擊敵,可使其傷殘。”

“握成小拳,以手指第二關節構成打擊麵,著力更強!握拳時,拇指緊扣食指,將手繃緊,腕關節要保持挺直!”

“折疊中指的第二關節,相鄰兩個手指的第二關節楔牢中指兩側,拇指末端緊扣中指指甲,以凸出的指關節打擊敵人全身最容易受傷的部位。”

“以拳頭的小指外側擊敵,可猶如錘子砸冰,直接打擊太陽穴,可使對方斃命。”

“手指微曲,手掌後仰,盡量使掌後堅硬。”

老僧嚴厲的教導,似乎重新在院內響起,回蕩在信道耳邊。

他跨出的第一步、打出的第一拳、認的第一個字、念的第一篇經,皆有師父的身影,那些諄諄教導、那些親自傳授的伊雷達爾戰技,全都曆曆在目。對他來說,金善行隻是生他的人留下的一個名字,父親是一段故事,母親是一塊他傾訴衷腸的墓碑,他真正的名字是信道,而師父,才是養育他長大的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現今,老人家就這樣離開了自己,沒有道別、也沒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麵。

再也看不見那和藹的笑容了!再也看不見了!

當斐煥表明來意,他親眼看見存善堂的小神像之下被挖空的暗格,信道才徹底崩潰,原來是他帶來的災禍!

我一定要殺光這些人!

殺?!師父,是不是我手上沾的鮮血觸怒了五神,他們將禍難降臨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