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
首都國際機場
身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的他從下了飛機。他回來了。他穿過人潮,望了望四周。
六年了過去了,他終於還是回到了這裏。
離開機場,坐車回家。下了車,看到滿是落葉的院裏,草已經幹癟,熟悉的樹,枯朽的枝幹聳拉著,葉子早已黃,在風中簌簌落下。自由飄蕩的秋千架輕輕擺動,還有微微泛黃的灌木叢,一切都那麼熟悉。
按下門鈴,在一聲“來了——誰啊”中,有些鏽跡的門開了,走出一名中年婦女,隻一下。臉上柔和的表情立馬變了,定定地看著眼前人,她的眼眶變得有些紅。
“媽,我回來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如一滴水滴入灼熱的炭層一般,發散到空氣中。
眼淚簌簌下落,婦女趕緊拭幹淚水,繼而轉悲為喜:“回來啦?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來,趕緊快進來!”
“老司,快下來,看看誰回來了!”一名50來歲的中年男子聞言從樓上走下來。但站在樓上向下張望時,眼角也有些濕潤。
“爸。”他看著他從樓上慢慢走下來。“我回來了。”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中年男子臉上怒氣騰騰,但一會兒便消了氣,眼裏摻著點點亮光,越來越亮。
他的眼眶也濕潤了,那是久違的溫存,無須言語的血脈親情。
搬行李,撿拾東西。好一會兒,天空便漸漸得黑了下來。他們坐著促膝長談。
“她——娜娜還好嗎?”他爸爸問。
“……三年前走了,我去的時候已經是癌症晚期。不過還是好好的過了三年,臨死的時候她跟我說,她很幸福,他讓我告訴你,讓你釋懷,人生不過數十載,但人難免會犯錯,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不要念叨,當過好當下。”
“他真這樣說?”
“嗯。”
他爸爸的眼眶又變得濕潤了,拿著報紙的手越攥月緊。“我對不起她啊!”
“爸,您就別難過了,她在天有靈,可不希望看到你又涕淚縱橫交加。”
“是啊,老司……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何必再去想呢?”媽媽看著他爸爸。“別說這事情了,快給我們說說,這些年,你在澳大利亞,過得怎麼樣?在那邊有女朋友嗎?”
“媽,你就知道關心這個。”他轉不歡為笑,清臒的臉上煞是平靜。
“有沒有嘛!快從實招來。”她繼續逼問。
“老實說,沒有。”他的目光又飄向外麵。
“我看他呀!準是還想著婉婉呢!”他爸爸說到。
媽媽愣住了,看著他說:“是這樣嗎?”
他沒有說話。
……
獨自一人來到海邊,他靜靜地坐著,不遠處,海水嘩嘩的翻騰著,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湧向沙灘。海風呼呼的吹著,帶著些許鹹腥的氣息撲到他臉上,一陣又一陣,打得他有些疼痛。
可究竟是被風吹得疼還是因為心裏疼,他不知道,隻是平靜的看向海麵,眼眸深如潭水。看著那一輪圓月鋪在水中,被一道又一道的海浪翻騰成無數粼粼水波,那是久違的景觀。
還是那片海,藍得深邃。他還記得,那年夏天,他們在海水中瘋玩的情景,那時飛濺的水花,可把他打得夠嗆的。
還是那片海灘。細白柔軟的石英砂繞著延綿千裏的海岸線向外鋪。一條絲綢一般的銀白色銀灘。他還記得,他們在沙灘上烤肉、喝酒的情景;他們在沙灘上追逐打鬧,留下一串串腳印。那時的天空也如同如今這般,星星多如人海。
還是那艘小艇,縱然已經有些陳舊,但他還記得,他們乘著這艘小船出海的情景
。那時的海風也如現在一般很大,雖然腥,卻讓他覺得甜。
熟悉的礁石在海水的衝刷下愈顯光潔,海風隨著嘩啦嘩啦的潮水湧向海灘。他靠著岩石坐了下來,閉上眼,聆聽那海浪聲。
朦朦朧朧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叫。是清潤的女聲。
“司徒!司徒!快過來!”
幹嘛?
“過來!過來你就知道了!”
上前,上前,再上前。腳下的泥與沙愈來俞濕潤,眼前愈來俞黑,漸漸地,一片青澀而濕潤的氣息撲麵而來,是泥土與植物的芬芳。
“你在這等等!”她跑進灌木叢裏,穿梭在林間,似乎尋找著什麼。“好了!”不一會兒,她從林中走出來。雙手交叉合著,似乎裏麵藏著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呢?
“你閉上眼先!”
他把眼閉上了。
“好了,快看!”她燦顏如花。
睜開眼,隻見幾點熒光慢慢的從地上升騰。那是伸手不見五指中唯一的幾點亮光。他們憑著感覺,無聲的對視著。
那時他十三,而她,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