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攬月行館裏過著沒天日的生活,隻見日升日落,花謝花開。閑來無事,拿出瑾奕買的那匹紅緞,跟著侍女學些針線女紅。
子瞻每天午後過來跟我聊聊,或者下下棋,說些陳年舊事。
那次不歡而散之後,我以為會有很長的時間見不到子瞻,或者以後都不會再見了。可是三天後,他帶著紅巧,提了個溜圓的西瓜,笑盈盈地站在院子裏。
紅巧拉了我的手,十分熱情地給我介紹西瓜的來曆,說是山下老伯送的,她已經吃了一個,要把這個送給我。
我揉揉她的頭發,叫鬆兒把西瓜拿下去分好,外麵太陽毒,還是進屋坐著。
“我想在院子裏搭個葡萄架,能幫忙嗎?”我倒茶遞給子瞻。
“明天給你帶來。”子瞻笑道。
我想這種天氣應該已經不適合種葡萄,盤算著先搭了架子,隨便種點什麼算是先嚐試一下,誰知子瞻移來一株已經長了四五尺長的藤蔓,刨土種下。
“萬一養不活怎麼辦?”我很是擔心。
“何必在意這些,你隻要盡人事,其他的,聽天命吧。”
我在一旁打些下手,看子瞻修長的手指將一根根酒杯粗細的竹子綁好,架子立起來,鬆兒帶人來固定好,子瞻將那長藤纏上架子,四下檢查了一番,扭頭對我笑道:“好了。”
“今年中秋之時,我會邀子瞻來葡萄架下上月。”我輕輕拂過那些青翠的葉子。
“瑾奕如果看見,一定很高興。”子瞻笑了笑。
我小心地嗬護著這株苗,一月過去,果真長長了不少。茂盛的綠葉間,掛出了兩串淺紫色邊的小花,花謝之後,一顆顆青色的果實終於長出來。
八月十五一早,我親手用菱花簽做了張請帖,讓鬆兒帶去給子瞻,邀他品酒賞月。鬆兒去了一個時辰,帶回來一枝金桂,滿枝花朵,清香四溢。
我又仔細將葡萄藤上的枯葉修去,看那兩串果實,已經成了紫色。伸手摘了一個遞給鬆兒,要他先嚐嚐。
“這頭次采摘的果實,哪有小的先嚐的道理?”鬆兒不敢接手,“王妃先嚐才是,要不等子瞻先生來嚐。”
“不用,”我笑道,“這些年你還不知道我的習慣?哪有那麼些規矩。”
鬆兒小心翼翼將葡萄放進嘴裏,立刻皺了眉頭。
“怎樣?”我忍住笑。
“好是好,略酸了些。”鬆兒一臉糾結,看得我大笑。
“果然,”我倒了杯水給他,“好葡萄我也吃過些,看這葡萄的樣子,不象有多好吃,於是叫你先嚐嚐,不然貿然待客,倒象故意整人一樣。”
傍晚,子瞻帶紅巧來了。吃過飯,鬆兒帶紅巧去做花燈,我便和子瞻坐在葡萄架下喝茶。說起捉弄鬆兒的事,子瞻也笑了。
“好不容易種活了,結的果子卻不好吃,可見人生無完美。”我歎氣。
“早年間,一個番邦商人教我父親一個釀葡萄酒的方法,不妨試試。”
“也好。”我想了想,“釀好了再讓鬆兒嚐嚐,好喝便請你來喝。”
談笑間,月已上了中天,今晚天氣清朗,山間的晚風吹過,帶來些桂花清香。
“還沒謝過你送我桂花呢。”我替他斟酒。
“不是我送的,”子瞻看著我,“你應該知道是誰。”
我知道,那個當初把我帶到這裏就再沒露麵的人。
“他早上去我那裏,讓我派人送花過來,正好遇到鬆兒來下帖子。我讓他自己來,他猶豫了半天,才跟了來。回去告訴我,他沒進來,隻在門外偷偷看著,你很喜歡那花,過得也很開心,他便滿足了。他讓我守口如瓶,怕影響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