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把永琪帶回房間之後,又換成了英明神武、沉穩幹練的模樣,有條不紊地指揮王府裏的眾人傳太醫,熬粥,煎藥,燒水、準備換洗衣物等事宜。寧堡看著心裏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替永琪不值:真是個冷血的父親!把兒子害成這樣連一句抱歉的話也沒有、一滴眼淚也沒掉,真是沒人性、太冷血。正在他腹誹之時,永琪喝藥嗆了一口,不僅吐得滿床都是,連乾隆的外衣也未能幸免。乾隆一邊拍他後背給他順氣,一邊衝寧堡吼:“你發什麼呆呢!去拿水過來啊!”
一番混亂的清理之後,乾隆和寧堡合力替永琪換上幹淨衣褲。終於可以緩口氣的功夫,吳書來卻匆匆從宮裏趕來在乾隆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乾隆的臉色就慢慢沉了下去,表情嚴肅地質問道:“大理寺證據確鑿麼?”吳書來慎重的點頭,又道:“不僅如此,這次大理寺正卿盧大人還找到了當年前任工部尚書李大人……”“那個被朕發配流放的李桓?他不是死了麼?”“據盧大人所講是當年駐紮在烏蘭布統的將士在巡營的時候從野狼嘴裏救下的,一直瘋瘋癲癲,最近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什麼。福將軍近日與駐地的將領閑聊時得知便記掛上此事,派人把他送進京城的。這些天經過詢問,不少事情都已經清楚了。”“朕知道了。傳朕的話,讓盧大人和福將軍務必保證他的安全,他的存在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了。”“嗻。”吳書來這就要退下,乾隆猶豫了一會兒,攔下他,“你現在叫福將軍到禦書房去,等一下朕回宮。”
乾隆站起身來囑咐了寧堡幾句,又來到床前很舍不得的抱了抱昏睡的永琪,小聲道:“明天朕還會來看你的,好好養病,一定會好起來的。”然後在一步一回頭直到看不見臥室才大步走出了榮王府。
身心俱疲的乾隆坐在回宮的鑾輿上,腦海裏卻一邊一邊地回放著剛才破門而入時那慘絕人寰的情形,然後是南巡落水被救的時光,白蓮教分舵那場火災,“比武招親”的那場較量……那麼多的誤會和衝突造成了現在這般光景,生生的將自己從兒子成長的曆程中抽離了十年。十年啊!有多少事物可以經得起時間的侵蝕還一成不變,就算是一番拳拳的父愛也會蛻變成怨恨吧。不能怪他隱瞞身份啊,他有什麼理由可以不怨恨呢?八歲的孩子被送到那麼遙遠的異國他鄉,能活下來、能爬到現在的位置,天知道他經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想著想著視線就在不知不覺中模糊起來,待到意識到失態時早已老淚縱橫。
“阿瑪讓你受苦了……”乾隆雙臂半抱著頭,彎下腰,心痛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