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李叔啊，這腿怎麼樣？能接好嗎？”
“這孩子誰家的啊？”李大叔沒有回答，反而問。
“我今兒在山裏頭撿到的，也不知道誰家的……一直昏睡到現在，一個字都沒說過。”
“唉，我看這孩子……我知道你們夫婦倆一向好心，可這孩子這病……你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填補不上這個無底洞啊！”李大叔懂點醫術，瞧著這少年怕是熬不了多久，便實話實說，省的將來這老實的夫妻倆自責。
“他李叔啊，話不能這麼講。俺家雖然不富裕，但是……”大叔有點生氣。
“趙大哥，你看看他這條腿！這早就耽誤了啦！”李大叔抓過永琪的右腿，“骨頭長是長了，可全都長偏了！這要是接骨，就得把原來長上的再給掰斷！！你看看他現在這樣，就剩半口氣兒了，再弄斷一次，還有命嗎？”
“這……”夫婦倆沒想這麼多，真的有人把話講明白了，一下子也沒了主意。
“唉，所以我說啊……趁這孩子還有口氣，問問看他家人還有沒？有的話，送他回去……也算對的起他，對他家人也有交代了。”李大叔說道，又從兜裏頭掏了幾瓶藥，“俺這有點金瘡藥，你們看看用得上不……”說罷，搖搖頭，走了。
夫婦倆愣了一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年，沒有說話。
“他爹，你和孩子們去吃飯吧……正好是小米粥，我盛碗過來，看看他吃不吃。”婦人打破沉默。
“也好……小毛，寧寧，過來吃飯！”
“娘呢？”寧寧這邊盯著屋裏坐在炕沿邊的娘親，這邊問爹。
“喂那個小哥哥喝粥呢。”大叔隨口應道。
寧寧突然大步走進屋裏，在永琪耳邊有些大聲道：“沒羞沒羞……這麼大還要人喂……要撒嬌，找你自己的娘去！不要搶我娘！”剛要再說下去，已經被小毛拉到了屋外。
“你幹什麼！沒看那個哥哥在生病嗎？”小毛板起臉，教育妹妹。
“哥哥，那是我們的娘……”寧寧畢竟隻有八歲，隻覺得自己的娘親被人霸占了去，心裏好多委屈，結果哥哥也向著外人不幫自己，便更加傷心起來，嗚嗚嗚地哭個不停。
大叔一時間沒了主意，哄又哄不好，突然瞥見丟在一邊的草編兔子，趕緊拿起來，“小妹乖，你看，再哭小兔子都笑話你嘍！看，耳朵都耷拉下來了，笑話你沒羞呢……”
“爹……”寧寧撒嬌般鑽進大叔懷裏，帶著哭腔口齒不清道，“兔兔壞了，再編一個……”
終於寧寧安靜了下來。
*
在夢中，永琪耳邊回響著一個滿是不服氣的童聲……
“沒羞沒羞……這麼大還要人喂……要撒嬌，找你自己的娘去！不要搶我娘！”
“找你自己的娘去！”
“自己的娘！”，
“自己的娘！”，
“自己的娘！”……
“額娘……額娘……”
“我有自己的娘，我不搶你的……額娘……額娘……你在哪兒……”
永琪蜷縮在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
“他爹，你過來看看……這……這怎麼了……”一直安分的少年突然掙紮起來，口齒不清地反複念叨些什麼，隻能聽懂一個字，就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