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啊,出門在外可不比您現在在宮裏……”小路子卻繼續不怕死的道,“您這樣的脾氣,去了羅刹那邊……唉,隻怕今日是您賞奴才一巴掌,將來……”
“夠了!”傅恒也聽不下去了,“路公公,五阿哥現在還是你主子!”
“哎呀呀,”路公公陰陽怪氣道,“是啊,那奴才恭送主子啦!”然後扔下已經被他克扣了大半的、乾隆所謂“留在路上當零花”的銀子,便氣衝衝的走了。
這一切額真都看在眼裏,阿瑪平日念叨的世態炎涼怕就是如此了吧!他轉身對惠安跪下,道:“阿瑪,兒子不孝。”
“額真,是阿瑪沒用……阿瑪……”惠安泣不成聲,今日這兩個兒子注定要離開一個了。人說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可他偏偏哪個也不舍得,哪個也不願放手。隻是造化弄人,手心手背今兒總是要割掉一個。
“阿瑪,您回去替我跟額慶道個歉,我不該打暈他的。”額真拚命忍住打圈在眼眶的淚水,“以後您和額娘要保重身體。我的事,你就告訴額慶,說我去邊防了……”
話未說完,兩父子已抱在一起,看得旁人的心頭都不由得沉重起來。
永琪自從聽到“聖意”這兩個字後,心裏就一直在譏諷地苦笑著;這時看見惠家父子倆臨別依依不舍,一顆心卻不由得跌落穀底。腦子裏都是最後一次與他高高在上的父皇見麵的場景——“你真是讓朕失望透了!朕原以為你年幼,隻是有點小聰明。看起來朕是低估你了,小小年紀為了排除異己就敢殺人放火,將來弑君殺父、謀朝篡位,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還有那從來就沒看他順眼過的皇額娘的添油加醋,最後還不忘假仁假意地說“永琪啊,你就好生走吧!皇額娘會天天上炷香,祈求你平安的。”
“聖旨到!五阿哥接旨!”路昇留下來的一個小太監看了看時辰道,“時辰已到,五阿哥即刻離京,眾官不能遠送,欽此!”
永琪沒有下跪,隻是伸手拿過了聖旨。那小太監見狀似有一些驚訝,可是也不敢說話,就這樣任由五皇子極不恭敬的把聖旨塞進包裹,無意中摸到了兩塊冰涼的東西。他掏出來一看,臉上浮出苦澀的笑容——那本應溫潤的玉因為破碎而顯得尖銳,上麵刻得端端正正的『琪』字裂成了兩半。
“傅六叔,我要走了,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這塊玉雖然……碎了,呃……您留著吧。”永琪望著安靜平躺在手心的碎玉,過往如走馬燈般在腦海回放起來,那些曾經幸福快樂的日子都像這玉一樣,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了。
傅恒沒有去接,隻是聲音顫抖道:“連這個你都不帶著了嗎?”
“走出了那個宮門,”永琪抬眼望向那威嚴的神武門,“永琪就死了。死人的東西,我不想帶在身邊。傅六叔如果嫌它晦氣,盡管找個地方扔了吧……”永琪一躍上了馬車,在進入車廂的一刹,一抹淒然的淺笑一閃而過。
惠額真翻身上馬,毅然決然的扯過韁繩,馬兒覺疼,嘶鳴了一聲被迫轉過身去,隻留下一人一馬小小的背影,一點一點向宮外走去。
遠處的天空漸漸明亮起來,似火的朝陽映著紫禁城的紅牆綠瓦、琉璃金頂一派富麗堂皇。兩隻不知名的小鳥在角樓的屋簷上嬉戲了一會兒,忽的飛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