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背著一袋子月前做好的墨錠走出破舊的屋子,看著滿街的辮子和半腦袋的光頭,撇撇嘴,滿人的發型難看透了。幸而當政的是康熙,而不是好大喜功的乾隆,不然,我就直接歸隱山林算了。
走到風水寶地,我向旁邊賣假玉的老張借了張桌子,擺放好墨錠,就地坐下了。
老張朝我話嘮,“小墨怎麼隔了兩天才來,這兩天生意好哇。”我仰著頭,脖子酸得起勁,“老張,你就坐下吧,不好說話。”
老張哦得坐下了。“昨天街上有人鬧起來了,我的玉碎了好幾塊,就賴著他們把錢賠我了,嘿嘿。小墨昨天你也來的話,說不定也能敲他兩筆。”
“那老張你踩狗屎運了。”白拿錢的事情我也想幹啊。
“是喲,要給自己存些棺材本嘛。要是兒女孝順我也不用一大把年紀還出來日曬雨淋的賺那麼點小錢。”老張把大拇指食指尖靠一起,比劃著那麼點是多少的一點點。
“我去買碗茶,你要不。”我站起身,拍拍屁股。
老張忙點頭,“要呀,小墨你出錢是吧。”
“是啊是啊。”我扇了扇風,風都是悶的,這鬼天氣。
我往旁邊走了幾步路就見到了茶鋪,向茶鋪老板打了招呼,扔下兩個銅板,就端著兩碗茶回到風水寶地來了。
一碗給老張,一碗給自己,坐下喝。茶又濃又苦,倒是很解渴。
老張往我攤子這兒看了一眼,指了指,“喏,有人來了。”我聳聳肩,等有人開口了也不遲。
“有人麼。”果真就有人出聲了,真無趣,每次來人都是這句話,就沒個特別點的。
“有有有。”老張先出了聲。“起來吧,上門的生意。”
我懶懶地應了聲,把茶碗放地上,起身,拍拍屁股。又是個半腦袋的光頭,來個全腦袋光的尼姑也好哇。“就在這裏了,隨便看吧。”
那半腦袋的光頭,看一個墨錠就搖一次頭,我扇扇風,真磨蹭,和尚頭也要開出花來了。“哎,這成色,這粗粒,下等的很。”
我煩躁地扇著風,“便宜沒好貨,一分價錢一分貨,你看著辦吧。”我敲合了扇子。個男人跟女人似的,見著地攤貨就放不下手,在這磨嘰。
“你,哼,不識好歹。”半腦袋的光頭惱羞成怒。
“嘻,我是歹,您是好,原來我還錯了。”我眯起眼睛,打開扇子,悠悠得扇起風。
“哼。”半腦袋的光頭拂袖離開。總算是走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張,幫我看會兒,我去賣點菜去。”
“去吧去吧。”我把扇子留在桌上,兩袖清風地離開了。
買了蔬菜,豬肉回來。邊收拾桌上的墨錠和扇子,邊對老張說,“我就先走了啊。”
“唉唉,你可一個都沒賣出去。”
“沒事,夠錢活就行。”一手背著包,一手拎著菜肉,回破屋子去了。我親娘是明月樓的媽媽,生下我,就把我給了這屋裏的老夫妻養著,也沒虧待過。年前老夫妻倆先後去了,親娘給的錢就有越來越多的趨勢。那還辛辛苦苦賣墨錠幹啥,就那麼閑著吧。興起了就拎包墨錠出去溜達一圈,也自在得很。
四月的梅雨天,又悶又熱。在破屋裏待著無聊,就去最近的尼姑庵避暑。
添了些香油錢,我就住進了一間冷清的房間裏。這是我常來的地方。飯菜清淡,就當時清理腸胃了。
尼姑庵裏常顯蕭條之色,幽林曲徑外有一處石潭,泉水咽危岩,空怡自然。
跟著尼姑誦經禮佛,持著念珠記數,或者拿把掃帚掃過塵土與落葉,地上留下一絲絲的帚紋。
梅雨期一過,我就放下念珠,回到了自己的破屋。
家裏沒有吃食,我去外邊逛了一圈,拎著大米和菜果回到破屋,就見到了來給我送錢的司存。司存是我家親娘的專用保鏢兼小廝,說穿了,就是我娘的相好。
司存在四邊木桌上放下一個錢袋,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的離開,司存盯了我半天,開口,“你娘說,你年紀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找個人家嫁了。”
“啊啊,那真是糟糕,我生是如來的人,死是如來的鬼,大概沒機會叛變了。”我把大米拖進屋裏,懈怠地坐下來。
“哦。”司存緩緩開口,“那你娘大概會既高興又傷心。”
“哦,竟然讓美人傷心,那真是我的罪孽。”我捂著胸口感歎。“好了,下個月見。”我朝司存揮揮手。
“知道就好。”司存讚同地點頭,悠悠離開。
我洗淨了手,著手準備燒菜做飯,發現沒有柴火可以用來燒火,於是決定出去解決晚飯。
太陽沒入地平線,空色漸暗如墨色。
我走進一家新開的客棧,直接上二樓,找了個不靠窗的座位坐下。如此才沒有蚊蟲幹擾。
小二尾隨在我身後,“客官要吃些什麼。”
“你先報菜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