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月的手指有些不受控製地顫抖,那薄薄的一張紙好像有千斤重似的。
“姐姐這是怎麼了,身體難受麼?”陸九凰明知故問,眼底藏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就算她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城府再深又如何?這個時代的女子終究還是逃脫不過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陸九凰作為妹妹卻來操持陸婉月的終身大事雖然有幾分越俎代庖,但如今陸家由她執掌,所以也不算是不合禮數。
“我都聽憑父親的安排。”陸婉月垂下眼簾似是有些人命,細看還沒察覺她眸中閃著粼粼的波光,浸潤得眼眸愈發黑亮。
“畢竟是姐姐的終身大事,可不能有半點馬虎。姐姐還是先自己仔細從中考量比較一番,千萬要挑出個中意的來。”陸九凰就將那一遝宣紙翻得嘩啦作響。
陸婉月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半晌後才將那一遝紙遞給碧荷收了起來,岔開話題問她:“妹妹的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
陸九凰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答道:“不是還有近三個月的時間麼,嫁妝先不著急。”
“那妹妹的嫁衣繡好了麼?”
陸九凰僵住,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心虛地敷衍著說:“差不多快繡完了。”雲淮遠可以麵不改色地成日裏都戴著那個繡工粗糙的荷包招搖過市,但陸九凰卻不能穿著自己繡得亂七八糟的嫁衣出嫁啊。幸好雲淮遠識趣——陸九凰暗暗慶幸。
“我還沒見識過妹妹的刺繡呢。”陸婉月掩唇淺笑,臉上漸漸有了幾分血色。
陸九凰嗬嗬幹笑了兩聲,隨便找了個由頭就起身告辭了。她人才從院子裏走出來,陸婉月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帕子上沾著的血跡仿佛是雪地上的點點紅梅。
碧荷趕忙拿了藥過來讓陸婉月服下去,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房間裏隻有陸婉月有些粗重的喘息聲,半晌後那清清洌洌的女聲好似是從天邊傳過來的一般,“她想借我的婚事來拿捏我,嗬,癡人說夢。”
碧荷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可如今老爺對三小姐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若是三小姐求到老爺麵前去,隻怕老爺不會不答應的。”
“隻要拖延過這段時日。”陸婉月那雙沉靜似水的眼眸中閃著陰冷的光,死死地攥著碧荷的手喃喃自語:“等到陸九凰出嫁的那天就好了。”
“住進戲滄院的那位,咱們要怎麼辦?”碧荷忍著痛輕聲問道。
“陸九凰想讓他當陸府的少爺,那他就是陸府的少爺。你也找個時間去看看他,也無須備什麼厚禮,送幾本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讀的書過去就行了。”
陸婉月眯起眼睛唇角勾起幾分自信,“論收買人心的本事,陸九凰未必是我的對手,咳咳。”她捂著唇又扭過頭去咳嗽了起來。
“小姐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放心,我還死不了。”
……
李朝陽這兩日也沒有去吏部當值,稱病告了幾天的假,呆在李府上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高府派人過來了好幾次想要讓李朝陽去給高逸作證,說他那日並不曾調戲唱小曲兒的姑娘。可這事兒李朝陽本來就有份,高逸得罪的還是京城中的小霸王寧軒,李朝陽是真吃錯藥了才會去給高逸證明清白呢。
不過日後高逸這個同窗好友也就交不得了。若他就此沉寂一蹶不振也就罷了,隻怕是他此番沒被打壓下去,那麼將來他二人也勢必會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
李朝陽愈發覺得陸九凰有些邪性——妹妹因為她和自己最好的姐妹陸辭畫翻了臉,如今自己也是被逼無奈陰了一把同窗好友。可那寧軒小侯爺又和陸九凰是什麼交情,為何會向著她而出手對付高逸呢?
思來想去都理不清寧軒與陸九凰之間的關聯,李朝陽有些心煩意亂。
這時有個小廝撞開門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慌慌張張地嚷著:“出事了少爺,出大事了!”
李朝陽不悅地皺起劍眉,“我不是說過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別來煩我的嗎?”
那小廝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二皇子府的人將大小姐給送回來了。”
“什麼?”李朝陽豁地站起身來,繞過桌子就要往外走。小廝膝行到他腳邊拽著他的衣角腦袋恨不得埋進胸膛裏,“大小姐她……她人已經去了!”
李朝陽隻覺得四周圍的擺設都有些搖晃了起來,眼前一陣陣地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