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娘就兩個人住?身邊沒有兩三個書童丫鬟伺候麼?”
“家中日子過得清苦,全靠我娘做些女紅繡品補貼家用,實在沒有餘錢去請下人。”
“原來你娘是個繡娘啊。”安置他的院子就在拐角處,陸九凰止住話頭道了句:“瀾城的繡品可是遠近聞名的。”
陸黎昕長長的眼睫輕顫了幾下,沒有開口接話。
陸九凰將他領進那個二進的小院子中。這院子許久沒有住人顯得有些破敗,沒什麼人氣。春梅提前撥了幾個丫鬟小廝過來掃灑庭除,這會兒見到陸九凰紛紛停下手頭的活計給她行禮。陸九凰將陸黎昕介紹給他們,“這位是陸少爺,你們可得好生伺候著不許有半分怠慢。”
幾個下人都唯唯諾諾地應了下來,又轉身各自忙活去了,但時不時有目光落在陸黎昕身上,似是在打量。
陸黎昕跟在陸九凰身後到院子各個角落都晃悠了一圈,神色淡淡的有些寵辱不驚,看不太出來是清苦人家的孩子。
“這間是書房,因為一直沒人住,所以也沒放幾本書進來。”春梅介紹說:“但是文房四寶都是齊的。”
“黎昕這年紀應該已經上了幾年的私塾了吧。”陸九凰翻了翻壓在書桌上有些泛黃的宣紙,又瞅了眼有些開叉的毛筆,皺著眉吩咐道:“把這些東西都換掉,去庫房領新的過來。”
陸黎昕忙道:“三姐姐毋需麻煩,黎昕瞧著這些紙筆都挺好的,還能用。”
“黎昕五歲上的私塾,如今已經習完千字文和論語了。”
陸九凰也不太清楚這個朝代青少年學習的水平,原主算是個半文盲,從小到大都沒讀完一本書,等及笄後才開始翻看女誡這類書,陸九凰穿過來之後看得多是晦澀難懂的醫書,初時也被那佶屈聱牙的文言文弄得頭昏腦漲。這會兒隻得違心地稱讚了一句,“黎昕可真厲害。”
陸黎昕的眼眸亮起了小火苗,但那小火苗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垂頭喪氣地說:“母親一直都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陸九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過些時日我讓人去書院打點一番,你這功課可不能落下。”
“多謝三姐姐。”陸黎昕這才歡歡喜喜地應了下來。
又與和他隨意閑聊了幾句,陸九凰這才告了辭。回去的路上春梅問道:“小姐當真覺得陸黎昕是老爺的親生兒子?”
陸九凰斜眼看她,“你覺著不像?”
“單看長相他的確與老爺有七八成相像。”春梅小心揣度著她的心思,“而且老爺的態度也有些古怪。”似乎是篤信陸黎昕不可能是他的親生骨肉,但卻又有幾分抑製不住的期待,還有些隱隱的害怕。
陸九凰唇角勾起挽出朵冰花,“你說府裏地姨娘這麼多年都生不出蛋來,偏他娘親這般好命?”
“小姐的意思是……”春梅掩住唇,一雙大眼睛瞪得渾圓,滴溜溜地打著轉。
“我怎麼想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的意思。”
“若是父親認他,他便是我陸府唯一的少爺。如若不然,他就什麼都不是。”
春梅有些疑惑,“那小姐為何要讓他喚您三姐姐?聽在那些下人耳裏隻會以為您就是那個意思呢。”
“轉眼這都六月了。”陸九凰答非所問,聽著樹上的鳴蟬低聲說道:“日子過得可真快。”
“是啊,小姐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要出嫁了呢。”春梅附和著,腦海裏閃過一道靈光,拍了拍手說道:“奴婢明白了。”
陸九凰嘲笑地看著她,“明白什麼了?”
春梅嘿嘿笑了兩聲,“奴婢親自給那王叔送些謝禮過去,順便打探打探那曹氏的消息。”
“隻怕是探不出什麼來的。”陸九凰抬眸看了會兒萬裏無雲、一碧如洗的天空,半晌後才提著裙裾朝她的棲梧院走了回去。
上次大理寺的官差搜查物證,將她的藥室翻得亂七八糟,好多藥材都被糟蹋得不能用了。前兩日大理寺卿楚大人派人送了賠禮過來,除了根人參值錢點之外都是一般般的藥材,那被當做物證的斷腸草至今還沒還回來。
陸九凰將手裏的小瓷瓶拋上拋下的把玩了一會兒,才把春梅喊過來湊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春梅拍著胸膛應下來了。
陸九凰微眯起眼睛掩住那一抹凶光。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她要是不報複一二的話可還真是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