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馬鳴,刀劍,血光,似乎都和這茅草屋內短暫的相會尋不見什麼關係。
“爺,你別丟下我。”
男子麵色凝重,滿麵的灰土和滄桑都快要看不出二十出頭的年紀:“你快走,隻要你和肚子裏的孩子還活著,我就知足了。”
“不要,不要把我和孩子丟下來。”女子幾近癱軟下去,“爺,你別死。”
“傻瓜。”男子麵上浮出好容易擠的一絲苦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不是君要你死,是她要你死。”
“是什麼都好。”男子將麵前腹部微微隆起的姑娘擁入懷中,似是享受著最後一刻的溫存,“答應我,趁著她還不知道,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護住這唯一的血脈。”
女子旋即將頭埋入寬廣的胸膛之中,卻輕易地感受到親近的顫栗,他也畏懼,他也不想死,不想丟下她丟下骨肉丟下大千世界。良久,女子才低聲道:“爺,給我們的孩子起個名字吧。”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她毫無悲憫之心不仁不義才逼我至此,孩子長大後莫思尋仇,隻要長久安寧便好,就喚他仁心。”
“仁心,李仁心,倒是個好名字。”女子葇夷覆上腹部,一時間又哭又笑。
“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悲戚之意在男子的麵上愈來愈重,“一定要讓他平安長大,凡世糾葛自此與他無關,我輩爭端也切莫予他重提。”
廝殺聲愈發迫近,稍縱即逝的寧靜終要煙消雲散於這場殺戮。
一抹霞雲緩緩侵來,肆無忌憚地占據了偌大的蒼穹。
“爺,這夕陽可真好。”方才泣不成聲的女子也漸漸平靜下來,逼出的短短數字也不知幾個意思。
“這不是夕陽,是血色染紅的天。”風華正茂卻難逃英年早逝的少年沉沉歎了口氣,“一切才剛剛開始罷了。”塵寰紛亂私心暗藏
關於歸一宮鬱老宮主的死江湖上有很多種說法,雖沒有一種天衣無縫卻也因此更加眾說紛紜,討論得甚是歡喜。
也許鬱老宮主是怎麼死的並不是最奪人眼球的事情,比這還要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堆身後事。比如說誰人接管了歸一宮的大權,那傳說中的絕世武功上邪劍法的秘籍藏匿何處,再比方說鬱老宮主的遺孤少主鬱寰如何安身。
這些話題讓原本就不怎麼寧靜的江湖又一次紛擾起來,伴隨著無盡的揣測和私心。
然而,有兩個人比誰都更加在意這些事兒。一個是眾望所歸繼任歸一宮宮主之位的長老祈正天,另一個便是從此銷聲匿跡的鬱寰。
二十多載未嚐卸下男裝的鬱寰此刻卻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原本一個已過桃李年華的姑娘早該是相夫教子的年紀,鬱老宮主這位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兒卻仍舊待字閨中。
原因便是老宮主寄予的滿腔厚望。
鬱寰的母親是誰從來沒有人和她提過,甚至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而鬱寰作為歸一宮唯一的少主,鬱老宮主鬱之婁唯一的掌上明珠,卻注定自小以男兒之身示人,隻為他日後好名正言順盛譽滿載地繼任他的宮主之位。
隻是這算盤終了到底是打錯了。
鬱老宮主不僅慘遭殺手,更是背上了與朝廷狼狽為奸為禍武林的狼藉罵名遺臭萬年,而他的遺孤鬱寰難尋一席之地也是在所難免,更別提繼續在歸一宮呼風喚雨。
後來這場風波終結於一個月後祈正天順理成章地掌管了歸一宮。
也許也是為了三月二十的武林大會,江湖中人沒有將這出鬧劇延續太久的意思。
曆史自古成王敗寇,從來就沒有給過弱者改寫的機會。很快原本眾說紛紜的飯後談資變得眾口一詞,與朝廷勾結的鬱之婁一世英名就此灰飛煙滅,隻以朝廷走狗的名義被全武林所不齒並唾棄。“他們憑什麼這麼說我爹?”女子憤憤地將手中的白瓷茶杯擱置在桌子上,裏麵的水紋蕩了幾下,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靜了下來。
“寰兒。”一旁的容子寂也將這倆人的話語盡收耳中,手上卻仍忙著將菜夾入鬱寰的碗中,一邊斜睨著旁側低聲道,“小心有祈正天的人在。”
鬱寰垂下眸子,麵上的怒意不言而喻,偏偏邊上的人一嚼舌根就沒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