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中國北部的一座小城,小到很多人沒有聽過它的名字,不過這並不重要。
在小城的XC區有這樣一群年代感非常強的建築,它們全部隻有四層,方方正正,外麵漆著白水泥,玻璃清一色的明亮。這個小區建成已久,叫做前進小區,是附近那個紅星鋼鐵廠的家屬樓。不過從整體來看,它似乎和周圍的高樓大廈不太合群,像是一隻混在白天鵝裏的醜小鴨。住在這裏的人都知道,城市再發展兩三年,前進小區遲早會被政府列入到拆遷計劃當中。
我要講的故事就從其中一棟很平常的住宅樓說起。
“當當當當!”
一陣剁菜板的聲音從一道高牆裏傳出。
高牆約莫兩米高,牆上長出幾根很歪的槐樹枝。
“當當當當!”
聲音再次傳出。
高牆內,林雪原吐著舌頭,一副又累又熱的樣子,可是盡管如此,他手裏的菜刀卻沒有絲毫停頓,手起刀落,一點也不含糊。
再看菜板上的一攤肉泥,幾乎碎到肉眼不可辨認的地步。
老槐樹在院落裏投下了一片清涼的綠蔭,林雪原眯著眼睛朝那裏瞥去,更覺得渾身熱氣難忍,舌頭似乎要冒煙了一樣。
搞什麼嘛,爺爺為什麼不許我到樹蔭底下剁肉餡!那裏多涼快啊!究竟是不是親生的啊!
他翻起白眼,往額頭上看去,發現一顆豆子大的汗液正要順著睫毛滴下來,他頓時像是受到了什麼可怕的驚嚇,猛地連連甩頭。結果就是,用力過猛,扭到了脖子。
“啊!”
院落裏傳出一聲驢嚎般的慘叫。
林大海坐在一把藤椅上麵正做著美夢,忽然被那聲慘叫驚醒,他揉了揉眼睛,隨手拿起身邊的蒲扇,朝門外走。
“雪原,你發什麼神經?”
林雪原捂住脖子,順著聲音看去。
看到林大海挺著酒壇大的肚子站在不遠處的石階上麵,滿頭銀發,帶著一副金邊眼鏡(不過林雪原知道,那是銅的)。
“爺爺,肉餡我剁好了。”林雪原撅著嘴,像是撒嬌。
聽林雪原這麼一說,林大海用手托起眼鏡,花生米大的眼睛裏放出兩道獵犬般的光彩,他朝著林雪原身邊的菜板看去,隨即放下了眼鏡。
“雪原,記不記得爺爺和你說過什麼?做什麼事情...”
林雪原立馬接過話,吐著舌頭:“做什麼事情都要用心,就像剁肉餡這樣的小事,隻要你同樣用心去做,一樣可以有所成就,隻是現在的你暫時看不到罷了。”
林大海得意的點點頭,說:“說的很對,一字不差。”
林雪原在心底想:當然一字不差了,從小到大,您每次讓我剁肉餡,總要把這句話重複一遍,就算是頭豬也能背的滾瓜爛熟了好吧!啊不對,怎麼可以說自己是豬呢?哼!天天剁這些肉餡有什麼用!您還不是為了李大富給的那點小恩小惠?您倒是有好東西吃了,可憐我累死累活的。
林大海在石階上麵站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怎麼這麼熱啊?他抬起腦袋,看到一輪火辣辣的太陽正衝著他傻笑,臉上立馬露出一副嫌棄樣,用蒲扇蓋住頭,小跑到了槐樹下麵,躺在他的老年搖椅上,優哉遊哉了。
不一會兒,林大海就打起了呼嚕。
林雪原朝他看去,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嘿嘿,爺爺睡著了,這下就可以溜出去玩了,嗯,去幹嘛好呢?找王二蛋上山打鳥?不行不行,山在郊區,太遠了。去找李婷婷?哎!也不行,要是碰上了李大富,一準兒管我要他的豬肉餡。
林雪原想不通,幹脆不想了,先溜出去再說,一會兒爺爺醒了,那一切就泡湯了。他朝樹蔭底下躺著的林大海扮鬼臉,然後輕輕邁著步子,朝大門外走去。
“把肉餡送到菜市場的李師傅那裏哦。”林大海似在說夢話。
林雪原當即停下步子,臉色難看,就像是偷東西時被店家抓了個正著,他輕聲哼了一下,扭過了身。
卻發現,林大海根本就是在睡覺嘛!
爺爺究竟是怎麼發現的?咦,看樣子真的睡熟了,該不會是在說夢話吧?
林雪原想著,便又偷偷摸摸的往門外溜。
“記得回來的時候拐到大興街給我買一隻燒雞!”林大海吧唧著嘴巴說道,眼睛依然閉著。
林雪原立馬扭過頭,發現林大海還是老樣子,沒變化。
搞什麼鬼嘛!算了算了,我鬥不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