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日,與他在鄉間酒肆相遇,相談甚歡,他問了我一個問題——如何能讓一國百姓安定富足。”
風鳴洵沒有插話,果然,東方嶽徑自說了下去,“我答隻須一位能夠安邦的賢主足以。賢主能夠知人善任禮賢下士,不怕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得民心者的天下,代代積累,自會有一個太平天下。
然後他問了我第二個問題,如何能得到一位賢主。我答盡臣之事。但是他似乎不太認可,不過沒有反駁,接著又問了我第三個問題。”
風鳴洵有種預感,這第三個問題才是真正的關鍵,究竟是什麼讓東方嶽這麼多年仍不能忘懷。
“天下四國,皆有明主,百姓尚算安樂,但是四國之後,天下又該如何走勢,四國明顯已經不再平衡,如何能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安定富足?”
風鳴洵徹底愣住了,難以想象,一個十七八歲、年輕氣盛、生活安逸的貴族少年思考的竟然是這樣的問題。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啊,此人的胸襟可見一斑,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這樣一個少年。
眼前浮現出一個一臉堅毅的少年形象,立於山巔,凝視著百姓蒼生,臉上滿是憂國憂民的惆悵,漸漸與不久前相見的形象重疊起來。
一樣的眼神,一樣的堅毅,一樣的廣博飄渺,原來一直以來,那人要走的道路卻是天下之路,一個蒙國,隻是他實踐抱負的第一步,年少位高能力足見,公然叛國,卻不見任何慌張,勢力一定不淺,那麼暻國能夠留得住這條龍嗎?
若是不能為己所用,難免會步蒙國的後塵,眼中隱隱有了殺意。
東方嶽看在眼裏,卻不急於說話。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對眼前這位晉王也算有些了解,絕對不會是表麵那麼無害。幫風鳴辰清洗朝廷、偽造證據、借刀殺人就是出於這個人之手。
借句俗語,就是一肚子壞水,說文雅點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麵上與任何官員都能打成一片,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得最順手,背地裏將人算計得清楚,典型的將人賣了別人還會幫他數錢的主。好在這人聰明,早早離開皇權爭鬥,不然定是第一個被明帝拿來開刀的人。
風鳴洵收斂情緒,笑著招呼東方嶽,“先生怎麼看這位龍俠士助暻國之事?”還是先打探清楚再說,至少以那人的才能,若是真心幫助暻國,不失為一件幸事。而且龍潛背後是九妹啊,貿然動手,說不定會惹惱了風鳴辰。
“我覺此人是真心想助九公主的。”東方嶽肯定地回答。
這個世上,有雄才偉略的人並不在少數,廟堂之中有,草野當中也有不少臥龍,但是這二人能成為佼佼者,勝在年輕。圖謀霸業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間就見分曉,有這份本事,亦有這份雄心的年輕一輩,舍二人其誰?
也正是看到此路的艱辛,兩人才選擇聯手共進,能駕馭這二人的人恐怕世間少矣。若不是龍潛真心誠服,斷不會為了風鳴辰屢行險事;風鳴辰若不是誠意合作,也不會給龍潛庇護,將他引入軍營,給予兵權。
看到一向不會將話說死的東方嶽如此肯定,風鳴洵也隻得點頭以示信任。
東方嶽見風鳴洵不再說話,眼神轉向園中花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王爺可知公主為何卻讓十殿下早早入朝?”
風鳴辰臉上的笑意一頓,目光閃爍幾下,轉為默然,“以目前的形勢,十弟是個不錯的選擇,既可以保證和議會的利益,也能重新發展出一股勢力,在眾皇兄中,實在難以取舍,倒不如另辟蹊徑。”
東方嶽輕輕一笑,回過頭來,“不錯,憑著公主的權勢,原本默默無聞的十殿下,很快就會成為皇儲熱門。公主如此急著讓他回朝,恐怕還有深意啊。”
風鳴洵愕然,風鳴澈其實是風鳴辰在朝中的代言人,除了繼續削弱眾親王的勢力,還能維持原本就傾向風鳴辰的勢力不會流失,難道還有什麼意味。
東方嶽輕歎,“九公主生了一副公主身,卻有一顆帝王心啊。公主如今離朝,玄王忙著軍務,怕是不久也要離開京都的,其他幾位王爺不是被公主暫時勸服,就是強硬壓製,朝中政權已不再是相互製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