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羽發現餐點遲到再來找我的時候,會發現書信一封如下:
朱砂宣的信封上寫著娟秀的小字係:竹羽親啟。
內裏的熟宣上:青鳥已入緋雲,勿念。司徒青留。
其實寫完就有些悔意,我心裏,並非真希望他勿念的,隻是這一去不知還有無相見之日,舉棋不定的當兒已經被拽出屋子,扛在肩上。
“表哥,我…我自己走吧…”我戰戰兢兢,被他攜著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先不說他臉上結霜,就是行走的速度也讓幾乎倒掛的我眩暈心悸,總感覺稍稍動彈一下就會被扔出去一樣,所以不得不鼓起勇氣提出抗議。
“你以為我有多願意提著你,和你走有多慢你不知道,被人看見又生出事端……”他目不斜視,惟有嘴角以千年不變的頻率和幅度翻動讓人知道他在說話。
我索性不再說話,反正我也想早些知道我娘的情況,乖乖被扛著走。
路過旁屋,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著的盈兒,心中頓覺不舍,卻是無可奈何,屋中火盆裏竄出的暖氣旬的她小臉殷紅,讓我想起當初那個瑟瑟的小姑娘,雖隻相識月餘,卻是真的患難姐妹,要離別還是有些傷懷的……
“舍不得那丫頭?”司徒赫冷冷地問。
“嗯。”如果是去遊山玩水,厲學天下,我便鐵定帶那丫頭去了,隻是如今境況不明,總不能害了她,雖然會如同當初舍棄樂兒詩兒一般揪心。
“我也是……”他臉上閃過一絲亦猶未盡的邪魅笑意,看得我一時失了神,倒不是因為好看,雖然真的很美…而是這時的他和平時判若兩人,沒見過的人任誰也不會想到他還會有這種表情,印象裏的他一身凜寒,卻不想這張冷臉上還會有煙花一樣絢爛的表情…自顧評吊完了他難得一見的笑容才對他方才的話大吃一驚:難不成你看上盈兒了!?
“看上?不過是覺得有趣罷了,騎馬都會嚇成那樣,女人都那麼沒用麼……”原來我情不自禁地把心中所想小聲道了出來被他聽見,“不過倒真是有趣的很。”補了一句之後他嘴角似是稍稍揚了一下就又恢複了那張讓人不敢出聲的冷麵。不再說話我才驚覺此時竟已出了府到了街上,不過不是我平常走的街,而是真正的“街上”,屋脊之上,樓宇之巔,我的姿勢已經從被扛神奇地調整為被攙扶著,兩隻腳雖然沒有他那樣靈活,卻也能在慌亂中勉強跟上。穿街過巷不知多久,終於被攜著下了房,不禁感歎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定睛一看,前方停著一輛雙轅馬車,烏棚,繡簾,精致不是大方,竟絲毫不像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才準備出的馬車,倒像是要出去遊山玩水的代步工具……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我狀似不經意地問,其實出遠門尤其還是和一個不算熟識卻堅持讓我叫表哥的男人,我還是緊張的。但考慮到我現在絲毫沒有利用價值,要錢沒多少,要色也不至於那麼大老遠費那麼大勁弄來,再者他剛剛離開竹府之前又說出了我娘的名姓近況,而且他是竹羽的朋友,這一切都讓我的不放心消了一半…也隻能消一半…
“這時我們家族的事情,今後事事你都要自己斟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和人提起,世事多舛,不得不防,你可記住了?”他自己駕馬,一邊湊近車廂對我說。
“嗯。”我重重點頭,有一種被人需要的滿足和驕傲。從前,哥哥們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我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或者隻是雲府一景而已,現在則是實實在在地是整個計劃的一部分,除了緊張不安以外,自然還有躍躍欲試。
“我帶你去司徒家族的山莊,風莊。和大家商量處理姑母的事…至於人,還是當麵介紹比較省事…”說完他就不再出聲,專心駕車,我坐在車裏,沒有掀開繡工精致的布簾,光是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也知道這車有多快,讓我不禁擔心這車是不是足夠結實。
行了約莫幾個時辰,我所在車裏有剛開始的緊張變為好奇最後變成不耐煩,好奇的時候剛好在過盤山路,我看清以後迅速放下簾子,在車裏坐著格外舒適,司徒赫駕車馭馬的技術不知何等高超,竟完全感覺不到在走山路,可探出頭來自己看,卻順勢頭暈目眩……
於是想到他似乎駕車夾了不少時間,“赫表哥,”我小心翼翼地問,怕驚擾了他或兩匹馬兒,把我拋屍在這個不長幾根毛兒的地方,“你要不要歇一會兒喝點水吃點點心啊,這山長水遠的,不要累壞了才好!”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不會是駕馬睡著掉下去了吧,不過估計是懶得搭理我……於是我陪著小心探出腦袋,看到他騎在一匹馬上才安了心,怪不得聽不到……“赫……”
“我們若不趕在天黑以前進莊,這山裏可是有狼又虎,能吃人的東西一樣不缺,帶了個啥也不會尤其不會駕車的累贅我隻好認倒黴。”我忍,他是我表哥,我娘就指著他了,“不過倒還真是渴了……”我把水壺遞給他,自己也喝了點……喝完實在是禁不住無聊,蜷在車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