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宮中,正寢的燭火確實尚未熄滅。
但寢宮的主人其實已經垂目撐手倚在塌上。
陳嬤嬤將那盅天歸雕鴞湯親自端在手裏,反複吹了吹。她才出聲喚皇後。
“娘娘,湯不燙了,您早點喝了歇下吧。”陳嬤嬤說道。
皇後掙開眼,從塌上坐起來。
此時寢宮裏隻有她和陳嬤嬤兩個。陳嬤嬤舀了一勺湯出來,皇後便低下頭就著喝了一口。
“怎麼樣,苦嗎?”陳嬤嬤擔心地問道。
皇後擺擺手,答道:“不就是那個味道?也不止吃一次了,總歸吃了要好受一些。”
“娘娘喝了這盅湯,就早點安睡吧。您身子本就不好,為了陳嬪的事擔憂到這個時候,也是盡了本分了。”陳嬤嬤知道皇後的想法。
“即便是想讓皇上覺察到您的心意,也不需要自己這般熬著。燭火點個通明就是了。”陳嬤嬤說道。
皇後臉上確實有些疲態顯露出來,但她卻仍是擺了擺手:“皇上那樣的性子,若不是真的,日後遲早被覺察出來。到時候真是賣力不討好了。”
“再說,本宮今日真的不想睡。那花夫人回來了嗎?”皇後問道。
陳嬤嬤捧著湯罐到皇後麵前:“我喂娘娘喝完這湯,就出去問問。”
皇後自己伸手去端湯罐:“嬤嬤不必擔心,本宮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盅湯,本宮自己喝得。”
陳嬤嬤心疼地看著皇後,說道:“在嬤嬤心裏,娘娘永遠是個孩子。”
皇後臉上倒是有了一絲笑意,隻是不甚明顯。
“本宮在自己養大的孩子身上栽了一個跟頭,又險些還栽一個跟頭,本宮可吞不下這口氣。本宮要親眼看著,蘇賤人自己的人將她送上絕路。”皇後話語中有掩不住的恨意。
陳嬤嬤拍了拍皇後的手,勸慰道:“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朝雲不是迫不及待地接著那花夫人過去了嗎?我端湯前一刻,也聽派出去的人說了,確確實實是在和姓花的見麵。”
“到時候,姓林的、姓花的、姓蘇的,都得逃不過。”陳嬤嬤臉上閃過狠戾。
皇後眼底的鬱鬱也淡去了一些。她舀起湯水,吃得略微快了一些。
“嬤嬤,你去看看,那花……”皇後吃完一勺,卻是又催促了道。
陳嬤嬤見皇後吃個東西也不能安心,便隻好依言站起身來:“好,我去。娘娘您別這樣記掛著了。”
陳嬤嬤卻還沒有走出寢宮的外室,就聽到宮女稟告的聲音:“嬤嬤,花夫人求見皇後娘娘。”
真是巧,想問的人自己竟然送上門來了。隻是這蘇家的丫頭想幹什麼,這時候求見。
陳嬤嬤將門打開,果然見到蘇陌素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門外。
“花夫人回來了,娘娘倒也能安心了。方才娘娘還說,擔心夫人在這宮裏迷路了呢。”陳嬤嬤並沒有轉身先進去再同皇後稟報,而是徑直領著蘇陌素走進了皇後的寢宮。
到了內室的外麵,陳嬤嬤才朝裏稟告道:“娘娘,花夫人求見您。”
皇後也如先前陳嬤嬤一般,臉上略微有些詫異。不過長夜漫漫,她正好無心睡眠。有個人來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快請花夫人進來吧。”皇後將勺子放回湯罐裏。
見到蘇陌素周身白色的時候,皇後的目光微微頓了頓。她本想開口勸一句這時候,這樣的衣服可不要穿才好。可轉念,她又閉上了嘴。
這孝服樣的白衣,可不是蘇家就該穿的嗎。不考慮陳嬪腹中的孩子,單說蘇家自己,就該要這樣的衣服。
“花夫人可是有些不習慣?不要擔心,也就是今日不好同皇上開口。再等等,你很快就能回家了。”皇後滿臉慈愛地說道。
回哪個家就不知道了。皇後心想。
蘇陌素維持著行禮的姿勢,答道:“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皇後笑著抬手:“快起來,別這樣站著。來,坐到本宮旁邊來。”
蘇陌素往皇後那邊走過去,她目光輕輕掃過桌上的湯罐。
皇後說道:“倒是讓你見笑了,翠盞,把東西收下去。”
“今日沒有什麼困意,倒是有了些餓意。翠盞,去禦膳房端些點心過來。花夫人同朝雲賞了這一會兒的月,也該餓了吧。”
蘇陌素又謝了次禮。
皇後臉上仍是滿滿的笑意:“你這孩子,瞧著就讓人喜歡。在本宮麵前,其實不必這樣拘禮。你與本宮見得不多,便不知道,其實本宮不是個十分嚴肅的人。朝雲在本宮麵前,可是什麼都敢說的。”
蘇陌素應了聲是,說道:“那陌素便鬥膽了。”